今日之廉铸平,与昔日大不相同!
前何倨,后何恭也。
姜望并不说话。
重玄胜却漫声道:“我看就不必了,有些话该在酒楼里说,有些话却只能在这里说!”
廉铸平沉下脸来:“重玄公子什么意思?”
他再怎么说,也是一族之长,是一个很有名望的家族的家主。
重玄胜身份再如何尊贵,毕竟如此年轻,毕竟还未承爵……
他已经强颜欢笑,不去计较对方肆无忌惮的姿态,怎么还咄咄逼人,上房揭瓦?
重玄胜却懒得理他,只左右一看,高声道:“廉雀何在?”
这么几句话的工夫,廉氏宗祠前已经聚集了很多廉氏族人。
廉雀坚定的身影从远处走来,不说什么话,人群自动为他分开一条路。
铸造出长相思这柄天下名器,又在重玄胜的帮助下经营了这几年,他在廉氏内部的威望,早已经今非昔比。
这人群无声分开的道路,就是他的荣誉所在!
廉铸平凶狠地瞪着他,那眼神像是狼群里嗅到了新王气息的旧王:“廉雀,你是什么意思?今日勾结外人,搅风搅雨,是欲轻贱我廉氏宗祠耶?!”
廉雀的脸是让人不太愿意看的,因为的确不甚美观。但在如今的时刻,人们已不得不看他。
他先对姜望点了点头,再看向重玄胜:“时机到了吗?”
重玄胜笑了:“如果到现在,我们还需要所谓的‘时机’,那这么几年你的努力,可以说是徒劳无功!你不如去青羊镇打铁,我不如去那里卖包子!”
廉雀于是笑了,当然笑得并不好看:“道理我都懂,但你为什么卖包子?”
重玄胜咧着嘴道:“有人爱吃!”
廉雀看了看十四……
又自我安慰地看了看姜望。
而后才看回廉铸平,很平静地说道:“廉氏家主之位,从今天开始,属于我了。”
他的语气并不激昂,因为他并不是在宣战,不是要讨伐谁。他只是在宣布一个事实。
有时候他也觉得恍惚。曾经以为天堑一般的艰难困境,曾经矢志改变的生活,曾经以为要付出所有、奋斗一生,他也的确是有铸铁焚身之觉悟的——
但就这么几年的工夫,竟已唾手可得。
毕竟当初那个远道来齐的年轻人,已经成长为齐国年轻一辈第一天骄。
毕竟当初那个还不被太多人尊重的重玄氏弟子,已经可以同“夺尽同辈风华”的重玄遵分庭抗礼。
毕竟自己这几年,也没有虚度一日。
于是当初的酒垆之约,的确应该在今日兑现一个结果。
廉铸平又惊又怒:“荒谬!”
他愤怒于廉雀的态度,更惊恐于廉雀的态度。
他指着廉雀破口大骂:“你这竖子,你以为攀上了重玄家的高枝,倚仗着博望侯的威名,就能够一手遮天,甚至于左右我廉家的家主之位吗?”
“你真是又坏又蠢!难道赤阳郡府会允许?难道朝廷会眼睁睁看着?”
他在掩盖心虚的愤怒咆哮中,也没忘了剥离重玄家的影响,没忘了给支持他的人竖立信心。
但廉雀表情古怪:“跟重玄家有什么关系?赤阳郡府又为什么不允许?”
他平静的语气和廉铸平的激动形成鲜明对比:“这是我们廉氏自己的决定。”
廉铸平这时候当然已有了某种程度上的预感。
可他不肯相信。
他当了这么多年的家主,经营了这么久,为这个家族做了这么多事情……廉雀这小子才几岁?!成名才几年?
“廉氏?”他冷笑一声,虽难免有几分底气不足,却仍是奋尽残力、撑起余威来:“廉氏什么时候能够由你做主了?”
廉雀并不说话。
而这个时候,围绕着廉氏宗祠的人里,有超过一半的人,几乎同时抬头,看向了廉铸平!
目光在这一刻有了真实的重量。
廉雀何须说话?
这几年来,廉家通过廉雀的关系,得到了重玄家的支持,在军中如鱼得水,每次的军用订单,都能够拿到最好的条件。往日那些这里卡一步那里卡一步的麻烦,但凡廉雀出面,全都烟消云散。
整个廉家几百口人,以及围绕廉氏展开的铸兵师产业上上下下多少人,谁不从中获益?
什么是人心?人心就在这里!
而且廉雀这个人,虽然不够圆滑,手腕也称不上圆润,但绝对是一个公平的人。
他绝不会让跟着他的人吃亏,绝不会昧了谁的好处。仅这一点,就已经胜过了廉铸平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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