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行进中庭,各自落座。
自然先是一番叙旧,再聊几句天下形势,讨论一番道术技巧……易星辰可是临淄城里顶有名的术法大家。
如此好一阵之后,姜望才想起来自己此行的目的,止住了继续求教的话茬,左右看看,冷不丁问道:
“怎地不见令公子?”
易星辰有两个儿子,一个二十多岁,一个三十多岁,资质都很一般,远不及易星辰人物风流。
所谓“世间少有玉郎君,难得一见易星辰。“
说的正是李正书和易星辰年轻时候的风姿。
常有人说正是因为易星辰难得一见,所以占多了易家的才气,使后人难有所得。
当然,这亦只是闲话罢了。
易星辰摇了摇头,有些无奈地道:“长子怀咏,资质鲁钝,这会应该还在户部核账。次子怀民,性子跳脱,不受管束,这会还不知睡在哪个馆子里。过几天我准备把他送去玄沙挖矿,省得在身边碍眼。
无论易怀咏、易怀民如何,也都不是他会跟人闲说的话题,同姜望论及,亦是一种亲近。倒是不会让他们结交,因为注定不会是一个层次的人物。就如易星辰此时的语气,是有一种与姜望闲谈晚辈后生的态度在的。
他自己目前属意的能够多继承他政治资源的人,是巡检副使杨未同。毕竟政纲之传,亲生的没用,有才的才行。就算是为后人铺路,他也只会让杨未同和姜望打好关系。
姜望当然也不会拿大,只是道:“两位贤兄人品甚好,这點我是深知的。今行於世,人品是第一要务。至于其它,倒是不很紧要。“
易星辰不知道姜望是想要表达什么,饮了一口茶,才道:“他们性子倒是不坏。”
姜望又道:“两位贤兄都各有要务,平时也肯定是没什么时间陪大夫的"
易星辰都乐了。
是什么让姜望说得出易怀民有要务的,他自己的儿子他不清楚么?那德性跟那个重玄明图差不多,混吃等死就得了。
但面上什么都不表露,只看着姜望,静等他说正题。
姜望也的确不是个能够云山雾罩的人,说到这里,便觉铺垫已够,于是道:“我建议您收一个义女。
饶是易星辰见多识广,这会也有些愣住:“你的意思是,儿子不争气就不要了?”
以易星辰的身份地位,收义女可不是简单的事情,不是张张嘴就算的。那得是正儿八经的录入易氏族谱,名字记在易星辰之后。被齐国律法所承认,真正拥有继承易星辰家业之资格。
“不不不。”姜望连忙道:“我是说,女儿要比儿子贴心,您说呢?“
易星辰品着茶,笑容玩味:“我越发糊涂了,你这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儿子女儿什么的,武安侯现在就懂了?”
这位易大夫的回答,完全没有按照设想的套路来。
姜望一时无言以对。
闷了一会儿才道:“我是真的觉得,有一个姑娘,很适合做您的义女。”
易星辰含笑道:“我好像并没有衰弱到需要女儿照顾的时候,就算是真有那么一天,家里也多的是仆佣。“
“如果您的这个义女,是未来的博望侯夫人呢?”姜望问。
易星辰终于认真了些,抬眸看着姜望:“哦,是吗?”
姜望郑重地道:“并且您的這个义女,是我的至交好友。”
易星辰微微仰头:“唔未来的博望侯夫人,现在的武安侯好友。”
姜望道:“如假包换。"
易星辰饶有深意地看着他:“对我来说,后一点尤为重要。“
姜望低头致意:“晚辈不胜荣幸。”
易星辰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我想我可能确实是年纪大了,很怕孤独,如果能有一个女儿陪着,想来会好很多。”
”一定会的。“姜望说道:“您的女儿,很善良。你的女婿很热闹。”
他环顾一周,很认真地补充道:“这座院子都很难关住的热闹。“
“喝茶。”易星辰道。
叮叮叮叮咛咛~
檐下的风铃,似已在提前庆祝。
这是道历三九二一年五月三日。
临淄城的夏天,很是喧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