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种模糊了很久的、所谓的“家”的感觉,很奇怪的,在以前从未想象过的地方,感受到了。
但姜望吃着,喝着,笑着,却明白自己该走了。
他明白自己只是短暂的替代了一个人,短暂替换了,一种无枝可依的寄托。
掌心月钥的印记,平时一直不显。
在淮国公府的时候,他却一直让它显现着。
在那种已经不存在的可能里,他希望那个如太阳一般灿烂的人,可以感受到,有多少人还在爱他……
他明白自己不是左光烈。
他可以对左光殊有兄弟一般的感情,可以用真诚的心情和左家的人相处,但是不能心安理得的接受那份依恋。
在大楚淮国公府的这段时光,真的很美好。
左光殊以兄长视之,玉韵长公主待如子侄,淮国公也很亲厚体贴。
在这里住下来,很有家的氛围。
但这里……
并不是自己的家。
自己是没有家的。
灯光柔软,闲话家常。谁家孩子,蔬饭热汤。
在这无以言喻的温暖中。
在这一刻。
姜望很想姜安安。
吾心安处,吾心安安。
……
……
“我要走了。”完成了这一天星穹圣楼的修行之后,姜望对左光殊说。
正在打坐定神的左光殊顿了一下,睁开眼睛道:“我送你。”
没有挽留,也不必挽留。
成长就是由无数次的告别组成。
“带我去向长公主和老国公告个别吧。”姜望说。
左光殊默不作声地起身,前面领路。
大楚的玉韵长公主,说了一堆有的没的,什么吃好穿暖照顾好自己,最后强行塞了一个储物匣,便自己回去看蚂蚁了。
大楚淮国公坐在自己的书房里,低头写字,只说了一句——
“如果在齐国待得不开心,欢迎你回楚国,我这里……宅子空得很。”
除了告辞,保重,嗯嗯好,姜望也不知说什么。
于是转身离去。
这段时间的“补课”,对他来说意义深远。
一位国公,而且是大楚左氏这种千年世家的执掌者,底蕴之深,不可估量。
姜望的任何短板,都瞒不过老公爷的眼睛。略作指点,便是拨云见日。
如斗昭重玄遵这样的出身,还未入外楼,便已经知晓外楼完美构建的每一步。
姜望直到这段时间,才算是补上了基础。
便是在山海境里得传的祸斗印和毕方印,也已经在老公爷的指点下掌握纯熟……以修行而论,也算是完满了一个阶段。
……
“就送到这里吧!舜华那边,你代我说一声。”
平整宽阔的官道外,姜望挥挥手,便告别了这座极尽华丽的城市,这南域之冠冕。青衫飘飘,大步而远。
身披水蓝色华袍的少年。立在城门处,没有再送。
目光是有重量的。
它的亲近,它的不舍。
都是心头真实的重量。
任何人只要愿意,都能够感知。本不需要超凡的修为。
姜望默默地感受那种重量,脚步不停。
楚都外的官道,一直延伸到视野的尽头,好像远抵天边。大楚帝国辽阔的疆土,皆被这些官道所分割。
在空间的广阔和时间的无垠中……人有时如蚁。
在某一个时刻,姜望手按长剑,骤然回头!
他已经走了很远,郢城在视线中仍然瑰丽雄伟。
他看到——
此时此刻小半个郢城,都被一层灿烂的金光所晕染。
煌煌如灿金之城!
有一个嚣狂之极的身影,悬立在雄城高处,如骄阳一般照耀在天空。
天边有璀璨的星芒四道,更有真正的太阳播撒光辉,但全都不及他耀眼。
就在今日,就在此时,天地之间,有一种道则的宣告已来临。
有一种伟大的共鸣在发生。
天地元力在沸涌,生命的本质在跃升……
有人在晋升神临!
而放眼整个楚国,在如今这段时期。除了斗昭,谁还能有这般声势!?
独行山海中,横刀有谁顾?
一朝晋神临,煊赫楚王都!
姜望遥遥看了一眼,并不掩饰自己的赞叹,而后径自转身,踏青云而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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