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知柳道:“我们必须说清楚为什么搞这场运动,必须把面临的问题指出来。”
张一谋道:“从去年到今年,我在东瀛呆了将近一年,对东瀛电影有了新的认识。东瀛电影是学好莱坞起家的,小津安二郎早期电影是学好莱坞,黑泽明则学约翰福特,不过他们在学习好莱坞的基础之上,融合自己的民族文化传统,发展出了自己的电影美学。我觉得我们应该以东瀛电影为榜样,不能为了学而学,更不能丢了自己的民族文化传统。我们应该在学习西方的基础之上,发展自己的民族电影美学。”
顾常卫道:“电影的镜头应该是活的,不应该是死的。摄影机镜头是人的眼睛,我们是摄影机看世界,摄影机应该是运动的,而不应该是固定的。”
……
在运动时期由于政治挂帅,大批电影工作者受到冲击,电影事业基本陷于瘫痪状态。运动结束后,精英们掌握了中国电影的话语权,他们却干着几乎同样的事,挥舞着艺术大棒,攻击不符合胃口的商业电影。只要是商业片,就几乎没有不挨骂的。一个导演拍的电影票房大卖,反而会变成过街老鼠,看到其他导演都会躲,就像干了什么丢人的事。
在这种思维的主导下,中国电影表面上看起来很风光,但实际上根基却被毁掉了。精英们推崇的艺术片晦涩难懂,导致观众逃离电影院;电影院由于不赚钱,只能改成歌舞厅和录像厅;电影厂由于不赚钱,背上了沉重的债务包袱,连供暖费都交不上。到了90年代中期,中国电影彻底雪崩。
可精英们从来不认为这是自己造成的,把问题推到审查上,说是审查导致了中国电影的困局;把问题推到政策上,说政府不拿钱支持他们搞艺术;把问题推到观众身上,说“中国电影垃圾是垃圾观众太多”,说是在“包饺子喂猪”。
鲁先生曾经说过:“假如一间铁屋子,是绝无窗户而万难破毁的,里面有许多熟睡的人们,不久都要闷死了,然而是从昏睡入死灭,并不感到就死的悲哀。现在你大嚷起来,惊起较为清醒的几个人,使这不幸的少数者来受无可挽救的临终的苦楚,你倒以为对得起他们么?然而几个人既然起来,你不能说决没有毁坏这铁屋子的希望。”
许望秋就是那个跳出来大嚷的人,从78年发表《论中国电影语言的现代化》开始,他就一直试图通过自己的文章和电影改写中国电影的未来。但他没能扭转局面,精英们依然像上一世那样把持了中国电影的话语权,商业电影被蔑视,商业电影导演被攻击。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他的喊声惊醒张一谋、吴知柳他们。
现在许望秋带着这群同样清醒过来的人准备发出更大的声音,通过西柏林电影节这个舞台向世界发出声音,想要惊醒更多的后来人。星星之火可以燎原。他们希望自己这几颗小火星,将中国电影这片杂草丛生的荒原点燃。
张一谋、吴知柳他们受许望秋的影响很深,不过他们终究是成年人,不同的生活经历,让他们的思想和理念都各有不同。张一谋认为电影应该民族化,应该寻找民族美学;吴知柳认为电影应该追求纪实性,应该关注当下生活;刘林认为电影应该追求视觉效果,要紧紧抓住观众……在讨论的过程中大家有分歧,有争论,甚至有争吵,但大家都清楚面对中国电影的困局,必须抱成一团,才有可能打破“铁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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