甫一见面,老雷就抢着把万长生对刺青艺术的看法,绕着弯抱怨给席大妈:“……年轻人也是啥都敢说,啥都敢喜欢,我看不懂刺青纹身,所以万长生那句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倒也很有原则。”
这就是老油条,什么话都说了,帮万长生还把进退两边的话都放在那,怎么说万长生都不吃亏,大不了是他自己老了接纳不了新东西。
但是把一个锐意进取的徒弟展露出来,还补充:“年轻嘛,有些话可能有点血气方刚,但出发点绝对是好的,就是要敲打。”
席大妈还是艺术范儿,很宽大的袍子却不像舞台上那么色彩艳丽,深咖啡色带点暗纹边,坐靠在沙发上轻轻撑着头,估计还是上岁数了,午后两三点正是最疲乏的时候。
所以万长生也不说话,这都隔了差不多一年才重见。
人家日理万机……
席副院长抬头,声音很随意:“章法,万长生,老雷的意思是既想表扬你这种心气儿,又怕你在残酷的现实面前撞破头,其实我知道你不会,你有你自己的章法,说给我听听呗,你到底打算怎么做?”
这是万长生上次和席大妈告辞时候,送给席导演的一方印章。
没想到人家依旧能记得。
所以成功的人,自有成功的道理。
万长生不用想:“培训,只能是培训,如果说去年我想到这样的培训,能够给美术学院、戏剧学院输送更好的人才,现在我明白只有做好普罗大众的美术艺术培训,才能把正确的审美价值观引导起来,还是那句老话,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
两位戏剧界的老油条相视而笑,席大妈更多是嘲笑:“可惜有人认为是,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啊。”
同样一句话,停顿稍有差别,意义天差地别。
中文真是意味深长啊。
不过万长生笑得狡黠:“没有啊,我只是个简单的美术培训学校而已,我是商业机构,我是为了赚钱才搞得这么大,为了培育更多潜在客户才大面积推广免费美术培训班的,都有发票的,我也按时纳税了,改革这俩字不是我这种平头老百姓该碰的事情吧,我们只是商业行为。”
两位戏剧界的老油条再次相视而笑,哈哈哈的大笑那种。
老雷是标准的成熟艺术范儿,牛仔裤、暗灰绿灯芯绒衬衫,这会儿乐得摘了棒球帽起身:“我还担心呢,这没啥可担心的,我还是去安排下待会儿到新校区的车吧。”
小会客厅里就只剩下了席大妈和万长生,有点语重心长:“素质教育,人民群众日益增长的物质文化需求,这些三令五申的各种催促,但实际上牵一发动全身,包括我们都是既得利益团体,任何改革都会对原有体制形成巨大冲击,在这个体制内的既得利益者肯定不愿意改变,你明白吗?”
万长生笑:“我是画画的,本来就我这么一个人会画画,这墙上要画点江山万里图什么的,就只能找我,一辈子画几张画就够了,悠哉游哉地位超然,可如果谁都能画几笔,门槛放低了,我就不值钱了,是这个意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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