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什么事了?”庄严看不明白这一切。
这些跑到水边的人是高炮团和舟桥旅的官兵,也就是昨晚出事的那两支部队的人。
昨晚,舟桥旅的五营派出了199名官兵,而空军高炮团那边则有176人前往牌洲大堤。
加上鄂北省军区戴将军的车队,一共将近400个军人在洪区里被洪水卷走。
一种不祥的预感笼罩庄严的头顶,他忽然想快点离开,觉得留在这里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几艘冲锋舟上,几个士兵小心翼翼地抱着一具穿着迷彩服的遗体下了船,又小心翼翼地放在大堤上。
遗体已经僵硬,保持着左手上举,右脚弯曲的姿势,似乎在举着什么东西。
庄严看见遗体的肩膀部位上挂着一副上尉军衔。
是军官!
他的心瞬间揪成一团。
连军官都牺牲了,士兵……
大堤上,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悲伤,沉重无比。
从人群里突然冲出一个相貌还略带嫩稚气息的列兵,一下子跪在了遗体旁,双手抓住了上尉一直不曾放下的左手,人立刻放声大哭起来。
“指导员,指导员!你醒醒啊!啊——”
列兵的哭声撕心裂肺,即便站在人群外围,庄严仍旧能感受到哪种肝肠寸断的悲恸。
周围本来沉默的士兵中,突然有人捂着自己的脸,蹲在地上痛哭失声。
接着,形势开始不可遏止。
一个……
两个……
三个……
一群……
哭声仿佛流行性感冒一样,很快在士兵中传染开了。
“指导员,你是为了救我的啊……你让我这辈子怎么安心啊……”
列兵还在哭。
他旁边的其他兵都在哭。
另一个佩戴上尉军衔的军官仰着脸,目光呆滞地看着阴郁的天空,仿佛怕自己低下头,眼眶里早已盈满的泪水会忍不住落下。
负责指挥救援的马副旅长走到他的身边,伸手重重地拍了拍上尉的肩膀。
“黄连……”
他想安慰这位连长,可是却忽然发现,即便是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这一拍,却让那个本已经在强忍悲痛的上尉彻底崩溃。
他一把摘下帽子,堂堂一个上尉军官像个孩子一样,坐倒在地上,纵声大哭起来。
“我带去了一个连的兵……一个连的兄弟啊!现在有10个回不来了,马副旅长,如果他们的家属找到我,问自己的儿子为什么没回来,而我自己却活着回来了,你说——马副旅长你说,你让我怎么回答他们?我没法子答他们啊——呜呜呜——”
马副旅长的眼睛也红了,深呼吸了好几次,胸膛如同海浪一样起伏了好几次才算压住了汹涌的情绪。
他蹲下来,也不说话。
什么话,都多余。
他轻轻拍着那个像个孩子一样嚎哭的连长的背,脸上每一道的皱纹里都填满了悲痛。
黄连长依旧在大声嚎哭,仿佛要把血都哭出来,才会让自己好受一些。
“马副旅长,我这里痛……我这里痛啊……我那十个兄弟啊……”
他一边说,一边将自己的胸口捶得怦怦响,仿佛想用所有的力气砸在最痛的地方,想用肉体上的疼痛来抑制心中的痛。
是啊!
这个昨晚前去大堤抢险的连队,一百多人去,回来却没了十个……
那都是活蹦乱跳的年轻士兵。
每一个士兵身后都是一个家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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