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结婚了,给你是人情,不给你是道理,你终究还是要有自己的路要走,要有自己的人生要过,凡事还是要看自己,没什么比靠自己更可靠的。”
当时的庄严很不以为然。
现在想想,母亲说的话,是多么的有道理啊!
兵当了一年多了,庄严也不是没有想过这种问题。可是自从抗洪回来之后,尤其是回去看望了在病床上的父亲之后,庄严每当想起这个问题,似乎总有个声音在耻笑自己。
你的军功章都没自己的父亲多,你好意思考虑自己的个人前程了?
你的战友牺牲了,你立功了,你好意思只想着自己的利益?
于是,庄严陷入了一种矛盾的境地。
他不好意思去考虑自己的个人问题,可是又不能不考虑。正因为矛盾,当了一年多的兵,庄严仍旧没有找到自己的目标。
他做事仍然是随机的,很原始的。
去教导队,完全是咽不下那口气,不服牛大力耻笑自己只能下连队去炊事班养猪。
在教导队拼命闯入尖子比武,也不过是为了拿到一枚奖章,从而证明自己不是只靠抗洪时候的运气,站在战友的尸体上去获得一枚自己都不好意思拿出来说事的三等功章。
现如今,自己又为了什么?
没有目标,人生就没有动力。
当兵也是如此。
没有目标,自己做的这一切,是否有意义?
自己第一年三等功拿到手了,尖子奖章也拿到手了,接下来入党肯定也不是个问题了。
什么都有了,这兵当下去到底还追求什么?
他自己都感到迷惘。
他坐在训练场边,看着训练场上挥汗如雨的三班士兵。
韩小北绑着沙袋,跑了一次又一次的障碍。
韩小北变了。
之前像根豆芽,焉了吧唧的,现在手臂上的肌肉已经线条分明,人比来的时候黑了几倍不止,身上的迷彩服磨得破破烂烂的,而双眼中却有了一股子杀气。
这已经像个兵样了。
庄严突然发现,自己做的事情好像也不是没有意义的。
完善别人,不同样是在完善自己吗?
改变别人,同样也是在改变自己。
韩小北也好,曾建也好,如果他们在自己带领的三班里当兵能够实现自己的目标,改变人生,那自己所作的一切,岂不是很有意义了?
突然,他像被重锤猛地敲打了一下。
和父亲在医院里谈话后某些没有解开的结,这一下子全部解开了。
荣誉,只是士兵的军旅生涯中的一部分,但并非全部。
父亲的那些军功章之所以从不拿出来,并非只是对战友的愧疚,而是父亲从来就没将这些放在心上。
他上战场,为的根本就不是那几块奖章,而是为了他自己的理想。
他的理想是什么?
很显然,他去打仗,去杀敌,不是因为要去立功,而是因为他想要那样做,就像他说的那样,这个国家,总得有人去保卫,你不去,我不去,国家就没了。
这个命题听起来似乎无边地大,太大了。
谈论这个问题,庄严一个小小的班长,似乎有些狂妄。
可是,如果解放军里的所有班长都认认真真培养出色的士兵,那么聚少成多,如同汨汨的小溪一条条汇流成河,河又汇流成江,江注入大海……
那将是国家国防力量的汪洋大海。
这样的军旅人生,似乎还真的有自己的一份力量呢!
庄严忽然觉得,自己也许是真的想在部队里干下去了。
因为这么做,还真的很有意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