货机终于落地。
等王丽从货机里爬下来,真以为自己是西伯利亚冰原里发掘出来的猛犸象。裤管一碰,人就打个激灵。她这才知道,冻麻了,并不是感觉不到疼。
不过,靠着电脑cpu取暖,她总算活着。
她偷看了一眼一边的Peter陈。冰蓝色灯光下,年轻男人的嘴唇呈现灰紫,很像身上的轻薄羽绒服。
接着,又有几个穿着破烂迷彩装、打扮奇怪的壮汉,趁黑,把他们俩连推带搡地塞进一辆掉了漆的蓝色小卡车。
还没开车,一只大手就癫痫般,拍着卡车后斗的铁皮挡板,用非常含糊的男人口音叨叨:
“money, money……”
Peter 用右胳膊肘拐拐王丽。
王丽连眼皮都没力气抬。她僵着指尖,抠抠电脑包的外口袋。里面除了电话充电器、护照和钉头线脑,根本没半片纸。
原来,出门的时候太急,竟忘记把恩公给换的美元零钱,放在哪里了。
“大陆婆,没用!”Peter小声骂了句,从腰里掏出两条1每元的绿色小卷,丢到卡车外。
接着,十几只黑乎乎的大手、从黑暗里,犹如鬼魅,朝破挡板里摸进来,都喊着:“money, money……”
王丽本能地想拿电脑包去砸伸向她的枯爪,但是又怕他们再把包连护照,一起拽走。毕竟车外,黑得连那些大手的主人是些什么人,都看不清。
她唯一的直觉是,车外并不是阿布都许诺过的、约旦安曼阿勒娅王后国际机场。
这时,卡车驾驶室里的司机“轰”地发动了车子。接着,他还单手从窗户里,向泛着蓝黑光的天空射了一枪。摸上来的手,才如幻影一样散去。
车底下开始飞速摇晃,Peter陈赶紧抱着肚子,靠上个角落。王丽则挨着另外一边的挡板壁。她实在太冷太累,一会儿就呼呼睡着了。
突然,一只胖手套甩了她的脸颊一下。
“啊!”王丽惊醒过来,发现阿布都先生正蹲在自己面前。他换上了一件铁灰色的加拿大鹅牌短款厚夹克,迷彩军裤,加短筒靴。
身后,敞篷白跑车,也换成不敞篷的越野迷彩吉普,停在一片沙地荒漠上。虽然天空依旧暗黑,但远处已经隐隐出现了些模糊的白色。
看见王丽醒了,迪拜商人笑嘻嘻地用皮棉手套,又抽了一下她的膝盖:
“女士,听说你打呼噜很响,都快把地里的死人叫醒了”。
说着,他还扭头,朝车下斜了一下眼角。
Peter触电一样,朝车厢的中心扑过来。
原来,刚才经过的,是一片坟场。
死人埋的不是很深,在晨曦的乳色微光里,露出这一块、那一块的肢体上来,还都包着破布。
Peter赶紧捂住了嘴,但依旧发出了“呕呕”的声音。看见阿布都嘲笑的眼神,他只得扒着卡车挡板,假装喘息。
好一会,他才小声地辩解:“上一次……上一次,没这些的。”
阿布都没有再看他,而是给了王丽一罐黑色红底的无糖可乐:“王女士,你不害怕?”
“我……当然害怕。”王丽听见舌头都转不动了。
“您是个老实人,我喜欢跟老实人打交道。这里是难民们的必经之地,死人越来越多,是很正常的。”
“我们现在在哪里?在叙利亚了吗?”王丽问。
“叙利亚?这个国家还存在?”Peter陈抖着膝盖,哼哼着用英语挑衅。
“啪”。卡车驾驶室朝后斗车厢的玻璃被敲了一下。
王丽扭头看见,卡车司机在微明的天光下绷着青脸,瞪着他们,嘴唇一抖一抖的,像在嘟囔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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