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些愣住,抿起唇来,饶是再能言善辩,这话若真是她表哥亲口说的,她真是无可辩白了。
那头黎晏看出了她的为难,几不可见的摇了下头:“杜知府,这案子来龙去脉究竟如何,你心里到底有没有数?当着你知府衙门的公堂上,叫陈家人和魏家人这样对峙僵持,他们是各执一词的,本王又究竟该听谁的,该信谁的?”
他便是不听不信,心里头也是偏向魏鸾的,陈正廷低下头去,在心下不屑的嗤了一回,只是不敢表露罢了。
这个案子,杜启崖心里当然有数,只是收了银子不好立时判,一拖再拖,但是魏鸾说的那些,也是有道理的,不然人命案子,他拿什么来拖?凭的就是陈昱卿有错在先,而孙昶不过是酒后过失,未必是蓄意谋害。
但是当初陈家咬死了说是蓄意的,保不齐孙昶筹谋已经,既然是这样,他就要仔细的查,认真的查,找证据嘛,那日子可就久了去了,是以日复一日的拖延下来,倒也成了顺理成章的一件事。
他这里银子拿的手软,又两头都不得罪,虽然伤了些亲戚间的情分,可那点子情分对杜启崖来说,真是不如一箱子黄金更值钱。
这会儿黎晏问,他忙回了句有数的:“魏二姑娘说的不是没道理,强抢民女这样的事儿,的确是陈昱卿先有了错处,要说起来,孙昶原是好心的,只是下手没了分寸,可这没分寸,也是醉酒的缘故,属于无心之失。”
“既然是你说的这样,这案子为什么一再的拖延了?”黎晏只当做什么都不知晓,反倒弄得杜启崖心里七上八下。
孙家上上下下使了银子,特意去了一趟齐州,请了魏家人出面,又抬出齐王殿下来,他们还能不知道他是收了银子的?
这会儿齐王不当着堂上说,怕也不是给他留面子,只不过是眼下说了,少不得再追究孙家一个行贿的罪名,公堂上,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开了口就没有回旋的余地,说到底,这还是给魏家二姑娘面子呢。
杜启崖心头一紧:“陈正廷的话,却也有道理。孙昶和陈昱卿早有了矛盾在先,两家为了今岁湖州散户茶农手上的新茶,僵持了月余,价格是一个比一个给的高,到现在为止,谁家也没占到便宜。殿下您应该知道,这都已经快到五月份了,新茶的季节也快过去,现在再继续收,已经不大合时宜,要是不景气,那就等着赔本做买卖吧。可这是为了什么呢?不就是陈家把着不松口,孙家才一直拖到现在,都没把生意谈成吗?要是这样说来,孙昶的确是有杀人动机的。”
黎晏哦了一声:“所以杜知府就顺理成章的把案子往下压,明里是说要查证,要弄清楚到底是无心之失,还是蓄意杀人,可暗地里呢?”
他一面说,一面啧的咂舌,又倒吸了口气。
那口气在喉咙里滚了两滚,打了个旋儿,才又丢出来:“我瞧陈老爷目下激动地这样,恐怕杜知府你也没真正上了心去查这个案子才是了。不然你们是亲家,陈老爷也不会在大堂上,当着我的面儿,暗指你在其位不谋其政,实则是个不怎么样的知府,不配朝廷如此重用你。这一张口,竟要冲我这个并没有什么实权的封地王诉苦——”
黎晏摆弄着腰间的玉佩,连看都没有再多看杜启崖一眼,他顿了好半天,缓缓站起身来,迈出去三两步,在魏鸾的身旁站住脚,一弯腰,上了手把人扶起来:“杜知府既办不了这个案子,不妨把卷宗送到玉屏客栈去,左右我无事,听着魏二姑娘和陈老爷这样你一言我一语的,倒实在起了些心思。自然了,杜知府若不肯,或是觉得我插手干涉了你湖州政务,大可以一本奏折把我参了,我跟你保证,你的这道奏本,没人敢淹下去,一定能够呈送御前,说不准皇兄看你正派,你升迁的机会,就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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