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逐客令,就是再没脸没皮的人,也不能死赖着不走,何况孙承礼还本不是这样厚颜无耻之辈。
他觉得手脚发麻,最后的一丝希望……不,他还有别的希望。
孙承礼从官帽椅上缓缓站起身,深看了魏子期一眼。
其实万万没想到的是,郑氏说要把魏子期叫在跟前,倘或魏业不情愿,或是僵持不下,好歹魏子期能从中调停,然则到头来,真正坏了整件事的,竟也是魏子期。
他觉得喉咙发紧,那种难受,说不上来的,堵在心口一口气,久久过去,他终于收回目光,转而望向魏业:“我是不是有心要毁了鸾儿,等你冷静下来,细想便知。出事的是昶哥儿,你没办法设身处地为我着想,我不怪你,你心疼鸾儿,气我说的那些话,我也无话可说,是应当的。今天我就先告辞了,银票……银票就不必了,这件事情,你再好好考虑考虑,你口口声声跟我提起幼清,昶哥儿也是幼清的外甥,是幼清曾经最喜欢的孩子,你真的要眼睁睁的看着他去死,就对得住幼清在天之灵了吗?”
魏业是一直等到孙承礼彻底走远,远到他再也看不见他的背影,才扬手打碎了身侧高足架上的那只双耳瓶的。
魏子期看在眼里,也不好劝什么,只是打发了人进来赶紧收拾干净:“爹气坏了自己的身子也不值当。”
“不值当?”他冷笑着,“听听你的好舅舅说的是什么样的话。他说了那样的话,他还体谅我的恼怒,劝我也体谅体谅他——做错了事的是他家的孩子,我又凭什么要去体谅?孙昶打死了人,便是拿了他去偿命,那叫杀人偿命,有什么好说的?他倒好,一转脸竟然还敢质问我,倘或见死不救,对不对得起你娘在天之灵!”
“舅舅他也是一时情急……”魏子期长叹一声,“他那样说鸾儿,我听来也生气,只是舅舅终究是长辈,我不能多说什么,不然显得太没规矩。只是爹也消消气吧,舅舅如今为了表哥的事,只怕焦心的厉害,不然今天也不会这样失了分寸,说出这样一席话来。方才爹生气,舅舅不是也回过味儿来,那样说鸾儿与殿下之间的关系,是给鸾儿招惹祸端的吗?”
“我怕的,并不只是这个。”魏业拧起眉头,“前儿我生辰,你舅母进府的时候,不是见过鸾儿了吗?”
魏子期呼吸一窒,登时瞳孔都放大了:“爹是怕鸾儿一时心软了,见不得舅母和表妹哭诉,又可怜表哥是醉酒失手,不忍心见舅舅和舅母到如今这年纪要白发人送黑发人,念着骨肉亲情,真的求到齐王面前去?”
魏业许久都没有开口,他该信他的女儿是个拎得清的,可这事……
“子期,我一个人静一静,你先去找鸢儿,问问她知不知道这事儿,要是她知道,看看她怎么说,再叫她去探探鸾儿的口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