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晓了,你退下吧。”李兑点点头遣退那名赵卒,旋即转头对魏冉说道:“这应该是赶着去见蒙仲的公孙竖,不出意外的话,想必昨日华阳君撤兵之后,蒙仲便派人通知了大河对面的公孙竖,穰侯可要当心了,蒙仲此时召唤公孙竖,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唔。”魏冉微微点了点头,旋即问李兑道:“据我而知,公孙竖与蒙仲关系不错,是吧?”
“何止关系不错?”李兑摇摇头,纠正道:“公孙竖对蒙仲有知遇之恩,据说当年在伊阙之战时,蒙仲与公孙喜意见相左,公孙竖乃公孙喜堂弟,可他在犹豫许久后,最终还是选择相信蒙仲的判断……后来,他将手中兵权全数交给蒙仲,这才有了蒙仲后来力挽狂澜。”
“这事我听白起说过……”魏冉神色复杂地点了点头。
伊阙之战,那场仗是他秦国近几十年来最遗憾的一场仗,若非是蒙仲当时搅局,他秦国近几年对中原的征战又岂会步步维艰?
“……总而言之,蒙仲可以视为公孙竖的心腹爱将,尽管蒙仲并非河东魏军出身,今日公孙竖被蒙仲招来,老夫不妨大胆猜测,说不定,河东郡的那半数魏军,也会加入蒙仲麾下……”李兑压低声音说道。
魏冉捋着胡须不说话。
他当然明白李兑的意思,显然蒙仲在提出那个苛刻的要求后,也不认为他秦国会很干脆地答应,是故立刻请来老上司公孙竖,请求后者的援助。
“再过两日,恳请奉阳君再次召集诸将,我想再试探试探魏韩两军的态度……”
“好。”李兑点点头答应了下来。
李兑猜地没错,此刻那队朝着郑县而去的河东魏军,正是公孙竖亲自率领的。
这一日的傍晚,公孙竖率领随行的五百余名魏卒,便抵达了郑县。
当时暴鸢与蒙仲二人得知后,连忙一起到城外迎接。
看得出来公孙竖很高兴,纵使赶了整整一日的路程,老脸上布满了疲倦,但是在看到蒙仲的那一刻,他还是哈哈大笑着上前拥抱了蒙仲,且给予了蒙仲最高的赞誉:“做得好,蒙小子,我就知道你一定能杀得秦人狼狈逃窜!”
在旁,在得知消息后跟随蒙仲等人一起来迎接公孙竖的魏将窦兴,此时故意说道:“军将,您怎么能称呼郾城君为蒙小子呢?”
公孙竖闻言佯怒,作势挥手要去打窦兴:“老夫用得着你来教训?”
在窦兴躲闪之际,众人哈哈大笑,其中就包括蒙仲,他信誓旦旦的说道:“在军将面前,在下永远是当年那个‘蒙小子’。”
这可不是蒙仲故意讨好公孙竖,事实上以他现如今在魏国的地位,根本无需讨好公孙竖,说到底,还是蒙仲对公孙竖确实心怀尊敬。
毕竟在伊阙之战,在十几万魏军处于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公孙竖毅然抗拒其堂兄公孙喜的命令,支持蒙仲退后伊山,重整军事,这才有了蒙仲后来力挽狂澜。
有人曾说,蒙仲是伊阙之战最关键的人物,但事实上,公孙竖才是那个最关键的人,没有这位老将的支持,当时就算有个十个蒙仲,都无法改变魏军全线溃败的局面。
再加上公孙竖没什么贪权的执念,之所以挤走蒙仲当了河东守,也只是因为当时有田文从中作梗,因此蒙仲与这位老上司的关系丝毫没有改变。
事实上,这些年公孙竖一直希望蒙仲代替他坐镇河东,毕竟河东才是魏国抗击秦国的最前线,反过来是蒙仲在前后得到了舞阳、叶邑、郾城几块封邑,自己不舍得离开了……
寒暄热闹了一阵后,就当蒙仲准备设酒宴给公孙竖接风时,公孙竖却一挥手说道:“不急着吃酒用饭,先告诉老夫现今的情况。”
拗不过这位老将,蒙仲与暴鸢只好带着公孙竖来到城内县府的一间屋子内,聚于屋内的一张矮桌,由蒙仲详细将当今的情况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公孙竖。
“……在下之所以请老军将前来,只因为在下感觉李兑的态度有些暧昧,他或许已与魏冉私下达成了什么协议。倘若我没有猜错的话,魏冉多半是打算拖着我与暴帅,拖到秦国满足了赵、齐、燕三军的条件,使三军退兵而去,到那时……我魏韩两国对秦国的威慑,怕是不如眼下了。”
听完蒙仲的讲述,公孙竖捋着胡须平静地问道:“倘若最终真如你所言,你又将怎么办?”
“继续打!”
在跟暴鸢对视一眼后,蒙仲压低声音说道:“只要河东郡能鼎力支持,单我魏韩两军,还是有与秦国一战的实力,就怕到时候国内……”
“无需担心国内的事,大王并非昏君,田文也不是傻子。”说到这里,公孙竖抬起头来,目视着蒙仲笑道:“在收到你派人送来的口信后,老夫立刻赶来给你撑腰。……放手去做,蒙仲,这些年我在河东郡,早料到魏秦必有大战,虽我能力不足,未能使河东军变得更强盛,但我这些年陆陆续续储备了许多粮草。这些粮草,还有我召至风陵渡的河东郡,这些都可以作为你今日抗击秦国的底气!……犀武的仇姑且不论,西河,一定给我夺回来!”
看着眼前这位老军将那疲倦而严肃的面色,蒙仲立刻摆正神色,拱手抱拳。
“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