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真人按捺不住好奇,真元灌注于双眸,施展秘术,目放白光,将那女子里里外外看了一遍,心下了然,傀儡之躯,大抵与流苏相仿,却并非如阴元儿所言神智未开,其神魂迷失,流逝湮灭,只剩下些许执念,与痴呆儿相仿。不知怎地,她几乎可以肯定,在魏十七心目中,此女的分量远重于流苏沈幡子。
耳鬓厮磨,肌肤相亲,却并非无话不谈,魏十七心中藏了无数过往,不曾,也不愿向她提起。梅真人心念数转,随口问道:“流苏安在?”
流苏将神魂寄于傀儡之躯,水乳/交融,合而为一,终究是外物,离不开青雀精魂屏温养巩固,梅真人虽是魏十七身边人,却未必得闻个中隐秘。阴元儿顿了顿,含糊其辞道:“流苏在浮宫内温养神魂,不知殿主莅临。”
梅真人又看了那女子一眼,拂袖步向浮宫,伸手轻推,禁制层层解脱,门户无声无息荡开。这座接骨木浮宫乃是她亲手打造,一梁一柱了然于胸,这么多年过去了,魏十七并未作丝毫改动,是觉得没有必要,还是以此纪念当年的那段情分?
梁柱未改,但屋脊四壁,经阴元儿之手,取用云浆洞天古木石髓再度修复,非复曩昔模样。梅真人举目望去,居中辟尘榻空无一人,上悬千音鬼铃,黑烟缠绕,铃音若有若无,左首立了五尊姿态各异的铁佛,多首多臂,金刚怒目,中央大日如来,东方阿阇佛,南方宝生佛,西方阿弥陀佛,北方不空成就佛,是为斜月三星洞五轮傀儡,右首摆放一座青雀精魂屏,霞光明灭,屏内自成天地,能补全神魂,操纵傀儡,别有一番妙用。
辟尘榻,千音鬼铃,五轮傀儡,目光所及,往事历历涌上心头,梅真人不觉低低叹息。
阴元儿快步上前,五指抚过青雀精魂屏,搅动霞光,旋开一道门户,十余息后,流苏匆匆而出,眉宇间略有憔悴之色,显然温养神魂嘎然而止,对她不无影响。梅真人心细如发,略一沉吟,便将前后缘由猜到八九分,她微露歉意,招招手将流苏唤到身旁,抚摸着她的秀发,温言宽慰了几句。
不经意间,她向阴元儿挥挥手,命其退下,阴元儿如释重负,告辞退出浮宫。她深知魏十七性情,对过往之事一向讳莫如深,梅真人打听一二,或许一笑了之,她若是掺和在其中,保不定就种下芥蒂,遗留后患。
人总是会变的,他早已不是当年那个半人半妖的小修士了。
梅真人见流苏心绪不宁,神魂不稳,拉着她的手并肩坐于榻上,探出食指轻轻点在她眉心间,以真元徐徐安抚。流苏渐渐平静下来,赧然微笑,双手紧紧握住衣襟,有些不好意思。
梅真人说了几句不相干的闲话,不经意问起镇妖塔下,那抱膝而坐的高挑女子,流苏却是知晓其来历,踌躇片刻,低低道:“她是主人携往天庭的一道神魂,近些日子才寄于傀儡体内,境况……不是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