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景从看了他一眼,白帝在离空井下闭关修持,非有大事不可惊动,巫寨主既然这么说,她也不愿自作主张,日后被白帝降罪。她微微颔首,当下合上双眼,鼻息一滞,一缕神魂已离体而出,倏忽飘入左宫,穿过一重重冰冷的霜壁,径直投入离空井下。
离空井底不过方圆丈许,霜花厚结如冰,白帝侧卧于一方青石上,以手托首作“吉祥卧”,双眼似合非合,似闭非闭,神思游于九霄云外,身下血气氤氲而起,如云雾般翻来滚去,无有一刻平息。孙景从不敢近前,只在左近飘荡,过得片刻,白帝仿佛察觉到什么,起左手轻招,将一缕神魂摄入掌心,顿时知晓来龙去脉,旋即翻转手腕向外一推,神魂刹那间飞出离空井,回转右宫投入孙景从体内。
帝妃孙景从眼皮微微一动,慢慢睁开双眼,蹙起眉头,似有些吃惊。巫砧主早已等得不耐烦,见她仍默默不语,催促道:“帝君怎么说?”
孙景从叹息一声,幽幽道:“帝君嘱咐,北地之事就由巫寨主做主,狮象搏兔,皆用全力,巫寨主不可大意。”
巫砧主双眉一挑,斩钉截铁道:“老臣定不负帝君所托!”说罢,躬身告退。
孙景从独坐于宫殿内,心中有几分不悦,巫砧主口口声声自称“老臣”,实则倚老卖老,对她殊无恭敬之意,不过细细想来,这也在所难免,论出身,帝君与他同出劫余大德门下,再无第三人与其相提并论,论道行,巫砧主仅次于帝君,神通广大,深不可测,远非她所能企及。孙景从只得安慰自己,巫砧主只在单独奏对时,才流露几分桀骜,平日里好歹还算恭敬,些许小抵牾,权作清风拂面,不要自寻烦恼。
她起身离座,拈起一朵娇艳欲滴的鲜花,一片片摘下花瓣,随手丢于脚下,心情已恢复了平静。适才神魂去往离空井底,帝君除了关照她将北征之事全权托付巫砧主,另有一句私密话,令她心存疑惑。不过她与白帝夫妻一体,有些事帝君不便为,须得她出面,冒天下之大不韪,将罪名揽于一身。
过得数日,她偶然听座下仙姬说起,率众出征北地的是副寨主巫刀尺,这一去山高水长,万里迢迢,各路兵马约以三载为期,在天生桥会合。孙景从不禁心生疑惑,帝君要她去做的事,须得等巫砧主远离白帝城方可动手,如今他仍坐镇于连云寨,却该如何是好?好在帝君并未说定日期,她大可耐心等下去,无须匆匆行事。
时光川流不息,转眼过去了一年半载,这一日,白帝城再现异兆,一道血气从离空井下冲霄腾起,化作一团百亩血云,翻滚百余息,又倏然缩回井底,一时间人心惶惶,流言不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