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泥犁穿行于风沙之中,忽实忽虚,身后拖着丈许长的幻影,如一条长蛇甩尾游动。沙暴渐渐平息,幻影越消越短,他深吸一口气,骤然提速,双足浮空,绕过起伏的沙丘飞驰而去,倏忽遁出千里,黄沙稀薄,戈壁苍茫,远处隐隐现出一抹久违的绿意。祝泥犁鼻翼张翕,嗅到些许湿润的水气,咽了口唾沫,正待加快步伐,忽然心头泛起丝丝警惕,霍地停下脚步,伫立于原地。
天蓝得不像话,云白得像棉花糖,祝泥犁瞥见一个孤高的身影飘然而至,双眸燃起两团血气之火,直望入自己神魂深处。这一刻,他幡然醒悟,来者正是与魏十七,此人与上七族沆瀣一气,与长生寨泾渭分明,原本不至发生冲突,此番为了吕川界的天地至宝,针锋相对,难免要做上一常罗妖皇将“罪己剑”交与自己,才刚离开大漠便被对方盯上,他虽非精明,却并不愚蠢,祸水东引的用心,昭然若揭。
他该怎么办?施展“十八泥犁经”,死死拖住对手,为罗妖皇赢得时间?抑或是化身万千,落荒而逃?法则之力弥漫四野,祝泥犁双肩压上十万大山,胸闷气燥,举步维艰,他毫不犹豫托起“罪己剑”,双膝一软跪倒在地,腰背挺得笔直,迎向魏十七的目光,坦坦荡荡,毫无畏缩游移。
魏十七停于他身前,伸手取过“罪己剑”,打量了祝泥犁几眼,道:“蝮蛇螫手,壮士解腕,你就是罗霰抛出的断尾?”
祝泥犁老老实实道:“起先不知道,看到大人就想明白了。”
魏十七又问道:“既然想明白了,为何不逃?”
祝泥犁苦笑道:“伸头也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逃是逃不掉的,祝某愿降,请大人收留1长生寨弱势,上七族是仇雠,魏十七的大名鼎鼎,凶名赫赫,连祝泥犁这等消息闭塞之人也有所耳闻,最令他心动的是,上七族居然破天荒让步,将“十八盘”猎场割让给他,这意味着什么?这意味着魏十七从下界而来,凭一己之力,足以跟上七族相抗衡。祝泥犁原先没起贰心,结果被罗妖皇抛了出来,壮士断腕的“腕”也罢,壁虎断尾的“尾”也罢,恰逢其会,临时起意,干脆投向了对方。
魏十七屈指一弹,一缕血丝没入他眉心,这也是应有之意,祝泥犁早有准备,毫不抵挡,只觉神魂微微一颤,似乎多了什么东西,他深知对方神通广大,死心塌地,不敢生半点异志。
在血气威压之下,祝泥犁犹能镇定自若,半是自身能耐,半是神经粗犷,魏十七对他高看一眼,微露赏识,命他将罗霰的布置一一道来。祝泥犁毫不隐瞒,竹筒倒豆子,和盘托出,说到罗妖皇命他持“罪己剑”速速赶赴不周山,将覆海宗上下尽数屠灭,不留一个活口,忍不住哼了一声,面露悻悻之色。
大漠广袤无垠,罗霰既然将祝泥犁抛出,引开自己的注意,想必另有所恃。正沉吟间,祝泥犁仿佛记起了什么,一拍大腿,将万仞所言重复了一遍,“那物藏于大漠深处,如日月经天,江河行地,随时序游动,再过百日或会显出端倪。”竟一字不差,连语气都学了个七八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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