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释天微微颔首,赞了一句道:“此物可用,也亏你取来。”他摊开五指,醴香草落入掌心,无火自燃,旋即化为灰烬。帝释天抿唇轻吹,一缕精纯的醴香从余烬中飘出,缠绕乾达婆四周,恋栈不去。乾达婆伏地谢过帝释天,深吸一口气,将醴香吸入鼻中,脸上流露出陶醉之色,容光焕发,反手摄出琵琶,叮咚轻拨数声,腾空飞起数尺,香气缠身,舞姿曼妙,腰肢柔若无骨,唇齿吟唱一曲,惊心动魄。
帝释天合上眼,心神一片安宁,舍脂、夜叉王、迦楼罗王亦默不吱声,为之侧耳。得闻乾达婆清歌一曲,非是易事,四下里万籁俱寂,倒卧的天众屏息聆听,得歌声抚慰,紧绷的身躯松弛下来,心中只觉平安喜乐,如同回到了忉利天天宫之中,一时间如痴如醉,神元渐复。
乾达婆唱过片时,醴香消耗一空,脸色苍白,手臂无力地垂下,将琵琶收入
体内,如一片枯叶,袅袅飘落在地。帝释天睁开双眼,露出欣慰之色,拇指食指捏在一处,三指微微翘起,如捻一朵无形的香花,向乾达婆虚虚一点。乾达婆只觉胸口一热,脸颊泛起两团红晕,精神顿为之一振。她联袂谢过帝释天,乖巧地退到一旁,小心收敛香气,以免引人瞩目。
乾达婆以香气滋养阴身,又自其阴身出香,擅为飞天舞,歌声动人,深得帝释天看重,舍脂善妒,对她不假辞色,眼下正当落拓之境,若非天众困顿,又得醴香支撑,她殊不愿出头露面,平白招惹舍脂怨恨。帝释天也知她用心,主动携舍脂之手,引了她一一看过几处洞天残隙,辨识其中留存的灵物。
汀兰洲幸存的洞天残隙共有四处,经紧那罗修补,短时间不虞有失,但这些年来灵气散失,留存的灵物所剩不多,舍脂见识浅薄,只当看热闹,帝释天腹笥甚广,辨认出七八种,盘算片时,暗暗松了口气。胜境虽然塌毁,有这四处洞天残隙支持,可堪喘息,待休整百年,回复了元气,再作打算。
忉利天天众就此安顿下来,化泥为石,掘土作屋,暂为容身之所,虽与天宫不可同日而语,但比起星域飘荡,不知好了凡几,至少脚踏实地,不用白白耗费神元,隔数月光景,还能得闻乾达婆清歌一曲,不无小补,原本惶惶不安的人心,就此安定下来。
然而洞天残隙中缺少灵气,醴香草用一根少一根,无以为继,帝释天非是道门真仙,不得其法,只能将残隙内不明用途的灵物炼还为灵气,滋养醴香草萌蘖分枝,以作长久之计,他虽知胜境内的灵物各有妙用,但当此窘迫之境,也只能顾着眼下了。
汀兰洲随星力飘荡,无问西东,忽忽百年如白驹过隙,帝释天不惜神念,频频向外探查,始终未遇到另一处可供容身的胜境或下界,洞天残隙渐次湮灭,醴香草所剩寥寥无几,眼看就要重蹈百年前的覆辙,夜叉王迦楼罗王等固然忠心不二,麾下那些寻常天众,却不知还能支撑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