堵不如疏,过犹不及,这里的关键就在于一个“度”,荀冶把握得十分准确,巧妙地维持某种平衡,才坚持撑到了今天。
周吉没有留在地下三层的停车场,趁着暴风雪还没有来,他在熙辰大厦四楼找了个避风的小房间,搭起壁炉和帐篷,用毛毡堵死透风的缝隙,靠墙堆满劈柴和其他生活用品,营造了一个小小的“安乐窝”。至于带来的米面咸货,干粮酒水,他慷慨地一分为三,送给荀冶一份,宋骐一份,自己留一份,但也不是绝对平均,宋骐那一份以米面干粮居多,荀冶那一份以咸货酒水居多,两边都有意外之喜,不无小补。
那一夜,因为周吉的到来成了一个节日,避难所的大众分得了定额外的配给,感动得热泪盈眶,荀冶的手下就着生火腿喝酒,快活得难以言喻,双方的积怨和矛盾也在这一场共同的狂欢中得到些许缓解,为接下来的变动开了个好头。
周吉没有大刀阔斧发号施令,他只提了一个建议,抢在暴风雪的间隙,继续组织人手四处搜寻物资,重点是食物、酒水、燃料、药物、衣物,每一批人手都有双方的人,相互监督,不得私藏。荀冶和宋骐都没有异议,事实上,当周吉断言“几天后会有最后一场暴风雪,笼罩的范围更广,前所未有的严酷,持续时间也更久,只有少数人才能幸存下来”,他们已经心照不宣,下定决心委曲求全,尽可能消除内耗,共同度过这一场史无前例的天灾。
暴风雪前的宁静持续了整整七天,就在众人将信将疑,以为周吉的预言只是“乌鸦嘴”,铅云再度滚滚四合,越压越低,寒风呼啸着刮过泗水城,天昏地暗,暴雪从天而降,将万物彻底埋葬。熙辰大厦的地下停车场陷入一片黑暗,为了节省氧气,荀冶禁止点蜡烛,唯一的光亮来自手摇式发电应急灯。宋骐挺身而出,主动承担起自己的责任,有泗水大学的同窗支持,公共避难所消停了很多,分发食物和饮水井井有条,这是一个好的改变,荀冶看在眼里,私下里向周吉建议,坐实宋骐的权威,充分调动那些血气方刚的大学生的积极性。
经过这些天的冷眼旁观,周吉看到了荀冶手腕的高明处,他并没有改变既定的一切,“萧规曹随”,继续实行配给制,继续优待“管理层”,甚至不反对“以身体换取食物”,不堵死“上升的通道”。如果说有变化,唯一的变化只在于从荀冶一家独大,一人发号施令,变成三人合议,少数服从多数。对于荀冶的提议,他顺水推舟,同意宋骐成为公共避难所的话事人,为此荀冶还额外拨了一批配给,至于宋骐如何处置,是供他的小团队多吃多占,还是平均分给下面的大众,抑或是留作救急,他绝不过问。
三角是个稳定的结构,周吉无意独断专行,当荀冶和宋骐意见不一致时,他站在那边,谁的建议就得以推行。这样很好,省心也省力,事必躬亲不是他的处事风格,周吉的目光很长远,眼前的一亩三分地根本就不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