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演法不以为忤,相交多年,他知晓厉行空的脾气,话虽刺耳,其实并无恶意。他命徒弟将前因后果一一道来,不要遗漏任何细节,沙孟春应了声“是”,略加思忖,从小师弟沙一葫落在后面,偶然察觉鬼物驾妖云过境说起,一直到小师叔沙擒龙开口求情,命自己先行一步,回宗门传讯,敦促十大剑宗继续围困下族鬼灵,除了对丁宁抱有的绮念避而不谈,其余事无巨细,和盘托出。
上三宗三位掌门听他滔滔不绝说了大半个时辰,没有插一句话,待沙孟春说完,彼此交换眼色,思忖片刻,也没什么可询问的,沙孟春把一切都说得清清楚楚。令他们稍感欣慰的是,侵入此界的天外之人竟有两拨,彼此水火不容,大打出手,一发不可收拾,乃至于引动天地劫雷。厉行空、支栖鹤、沙演法自然清楚这意味着什么,出手之人神通广大,为天地所排斥,十大剑宗在他面前无异于土鸡瓦狗,不堪一击,随手就能抹杀。
沙演法沉吟良久方道:“二位掌门怎么看?”
支栖鹤将目光投向厉行空,上三宗以弥天宗为首,厉行空道行深厚,剑术凌驾众人之上,理当听他一言。厉行空早已将利弊想清楚,道:“对方既然冲着下族鬼灵而来,暂且隐忍,静观其变,这是一条路。”
沙演法闻弦歌而知雅意,道:“可有另一条路?”
厉行空道:“吾辈剑修磨砺剑道,当迎难而上,纵不敌,也要斩上一剑,岂可不战而退!”
支栖鹤叹息道:“对方冲着下族鬼灵而来,眼下暂且相安无事,激怒其人或将祸及宗门,不可不慎。”
厉行空摇首道:“若因宗门避战退缩,宗门又要他何用!”若只有弥天宗在此,他说什么也要挺身一战,然而十大剑宗同气连枝,一损俱损一荣俱荣,他不愿做别人的主,权衡利弊,故此不得不稍加隐忍。
沙演法自然知晓其中的利害干系,他看了沙孟春一眼,忽道:“孟春,你怎么看?”
沙孟春垂下眼帘,沉默良久才道:“人力有时穷尽,唯有穷极剑道,打破天地重关,才有资格与之一战。”
支栖鹤闻言心中一颤,穷极剑道,打破天地重关,古往今来一人而已,覆海宗这位前辈大能早已飞升上界,杳无音讯,到哪里去请他回来呢?沙演法却听出了言外之音,反问道:“只是有资格一战吗?”
沙孟春眼中光芒一闪,仿佛看到雷电宣泄而出,天地一片惨白,摧枯拉朽,万物破灭,他深吸一口气,涩然道:“在那人眼中,吾辈剑修只是蝼蚁,便是传说中那位飞升上界的前辈,只怕也不是他对手”
厉行空与支栖鹤不以为然,不过看在沙陀宗掌门的面上,他们自然不会出言呵斥,沙演法没有怪罪沙孟春直言,他无法想象那石破天惊的一击,但内心深处却认可徒弟的判断。
三人各怀心思,正沉吟间,夜空忽然响起一声剑啸,支栖鹤眉梢一挑,伸手接引,将一枚小剑摄入指间,略加审视,脸色忽然大变,脱口道:“大师兄业已动身,前去邀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