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汉子们一同随之鼓噪,有人开始敲打竹筒和锅碗瓢盆,弄出各种各样噪音,而就是在这样的噪音之下,居然也有不少人跑到火堆旁边跳起舞来。一点都不在乎旁边的死尸。
——这王家庄虽然号称黎人土舍,但一应穿戴服饰,住房习惯,和汉人几乎没什么差别,直到这时候,才终于显出点异族习俗。
一连被灌了三四筒烧酒,王推官介山大人才总算从那些热情过度的黎人包围圈中脱身出来。看看周围,他唯一能去的圈子,似乎只有严文昌那边,一群小吏们聚集的地方了。
虽然平时跟严文昌很不对付,这时候也顾不上那么多,王璞跌跌撞撞走过去,幸亏旁边几个琼山县吏员比较客气,连忙上前搀扶着,在火堆旁坐下——却正好就在严文昌旁边。
“咳……咳……这算是个什么事儿啊……果然还是匪。”
王璞犹自在嘀咕着,旁边一个琼山小吏则连连点头——他似乎也与这王家庄有点关系,但这时候当然绝不敢承认。
“没错没错,说什么秋毫无犯,压根儿就是一窝子活土匪么……”
老严瞟了他俩一眼,嘿嘿一笑:
“安抚民心呗,我说王大人,那些短毛这回可又帮了你一个大忙,现在想必根本不用担心这些黎人反叛闹事了吧。”
王璞看看四周,根本不分黎人汉人,一帮穷汉子现在个个兴高采烈,见人就灌酒,比过年还热闹。而人群中间,那解席还在扯着嗓子大喊大叫:
“我们是穷人的队伍,短毛专门为穷人做主的!父老乡亲们,我们永远是一家人!”
看现在这架势,说黎人会跳出来造短毛的反,那是肯定不可能了。可如果短毛们想要聚众干点什么……那绝对是轻而易举。
“幸亏他们已经是反贼了……”
王璞觉得自己这个念头很荒谬,但怎么想又怎么有理——这伙人现在的所作所为,完完全全就是啸聚山林谋反起事的架势,可他们明明已经控制了整座琼州府啊——自己造自己的反?难道真是如传闻中所说:短毛天生五行缺土,少了大粪就没心眼?
严文昌一直在注意着王璞的表情,见他脸上神色阴晴变幻不定,嘿嘿笑道:
“如何,进士老爷可是有所心得?”
王介山哼了一声,对于这个毫无气节的瘪老头子,他向来是用居高临下的鄙视目光看待。
“不过本性难移而已。哼哼,纵使已然牧守这一州之地,却还是改不了髡匪本性。”
“……哈哈,王大人,堂堂两榜进士,左忠毅公之高徒,难道当真只有这点眼光……还是言不由衷?”
严文昌今晚大概也喝多了那种苞谷酒,与平时的谨慎小心大不相同。指了指场中那几具无头尸,又一次嘿嘿笑道:
“破家典史,灭门知县……这大明朝自开国以来,从洪武皇帝起就屡兴大狱,豪门世家不知灭了多少。可却从来没有一次,象这些短毛这样,杀得理直气壮,杀得大快人心。若是我当时和那王大户易地而处,恐怕连我自己都觉得自己该死了……王大人,难道你就一点都不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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