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子呵呵一笑:
“不给他们机会去尝试,如何来的经验。更何况对于人心的评判,本就是天下最复杂,最不可靠的事情——所谓‘周公恐惧流言日,王莽谦恭未纂时。’——纵然某人一时间表现得很好,谁又知道以后将会如何。”
“即使某人上台时贤明清正,也不能保证一直这样下去。权力这种东西,终归是对于人的性格有着很强的腐蚀作用,再怎么坚强自律的人,长时间坐在那个位子上,迟早是会变的——比如说大明嘉靖年间的奸相严嵩,当年不也曾以清贫正直而著称么?”
庞雨在一旁跟着笑道,王璞愣了愣,作为大明本土人士,他对于本朝的当年旧事自然更是清楚。虽然按照中国人的传统,朝野民间一旦谈起严分宜这等人都说他们是大奸若忠,早期的清正嘴脸不过欺世盗名而已。但王璞毕竟不同于一般人云亦云的庸才,对于史实也有自己的见解,虽说作为东林党人难免依然摆脱不了单纯“忠”“奸”之辩,却也对此有过自己的思考。
“照你们这么说,无论何等正直之士,只要为官作宦,就会变得污浊起来——这官场岂不是成了个大染缸了!”
王璞愤然道,语气中先前还抱着劝诱之意,这时却渐渐转变成了不服气的争辩。
阿德噗嗤一笑:
“难道不是这样吗?大明养士三百年,只出过海瑞一个而已,倒是严嵩的同类数不胜数。这一点介山先生想必比我们更清楚吧?”
王璞面色灰白,象他这种向来以清流自居的人,满脑子里从来都装满了奸佞当道,正直之士如何遭受迫害的传闻,听得多了难免也产生疑问——为什么奸佞们总能上台?为什么正直的人总是倒霉?这天地之间难道不是一直有浩然正气在吗?
现在短毛们给了他一个匪夷所思的回答——不是坏人总能上台,而是好人上台以后迟早变坏。按照他们的“腐蚀论”:官儿做得越大,当得越久,这人变起来就越厉害……王璞虽然很想理直气壮说这是在胡说八道!但结合自己这些年来在官场中的所见所闻……他可以骗得了别人,却骗不了自己的内心。
沉默了许久,王璞方才又低声道:
“如此说来,岂不是个无解之局。”
“怎么会无解呢?解决的办法很多啊。最简单一个,也就是我们现在所用的——在被‘污染’之前就把人给换下去。自然就不会‘变质’了。”
阿德哈哈大笑道,王璞哭笑不得:
“这个……未免太儿戏了吧。”
“不儿戏,能上能下,使官员们意识到自己不过也是个普通人,这正是避免他们心态失衡的重要手段。”
阿德收敛起他那嬉皮笑脸的模样,正色道:
“当然,从长远来说。也会有更加细致的管理方式:比如针对每一个职位的特点。职能,容易钻空子的地方,都确定下严格的规章制度,借助民间和政府的力量严格监督。迫使其只能按章办事,老老实实作为提供服务的机构存在,而不是借着手中的权力乱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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