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孤独泪一边说一边抢酒,一边把林阡反打在地。
“这酒给我,明日还你!”林阡被这喝酒的念头焚身,什么道理都不讲了,看样子又要疯魔。
“阿弥陀佛,施主……”孤独泪一时打不过他又被他压住手脚,眼看着酒被他喝了一半,急中生智念起经来……
林阡力道一滞,再度被他打败,看来刚刚是差点入魔但好在被这和尚止戈清心,然而……这酒……真的,不能忍啊……
便那时,孤独泪陡然脸色一变,松了力道,被他翻压、夺酒喝光,他正自享受战利,还没去管为什么,就嗅到随风传来的一阵幽香……
与此同时,响起个清脆温婉的女子声音:“请问小师傅……”
他一愣,才想起他本来在练刀,遇到这和尚在寺门口打开来,现在与之扭打一团在庙外数丈……回过脸来,映入眼帘的是个四十多岁的女人,徐娘半老,风韵犹存:“请问小师傅,‘孤鹜单飞’大师可入睡了吗?我来给他送吃的来呢。”
“……没听过。”他怀疑他身下这和尚就是那大师,但是看其屏气凝息的样子,俨然是不想看到她……
“哦,都怪我,来得太晚啦。下次早一些,给我相公下多点蒙汗药。”那女人把吃的放下了,“小师傅,麻烦你帮我交给他。”
“……”林阡一时间还没理清楚这来龙去脉,和尚不戒色的吗,还勾引有夫之妇!?
“施主!多谢!”和尚看见那女人走远,猛然起身,一把将林阡抱住,“救命之恩,没齿难忘!”
翌日,林阡才知道这个叫孤独泪又叫孤鹜单飞的和尚,是他的救命恩人。
“毒人啊!毒人!把救命恩人打得鼻青脸肿……”为此,林阡没少挨樊井骂。
他去找和尚道歉的时候,和尚刚扫完地正在撞钟,四目相对,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大师,昨晚的事,真对不住,这酒您喝。在下……悔不该冒犯了恩人!”林阡望着他不知是被打的还是没睡好的黑眼圈,又想笑又自责。
“哦?施主,原来就是那个伤兵啊……”和尚才发现他是前几天那个奄奄一息的被追杀者,笑,“哈哈哈,这有什么好悔,你要早知道是恩人不敢打,岂不是错过了昨晚上这场战斗?”喝酒啧啧,“精彩,精彩极了,我那双笔,旷古烁今……”
“大师,何时有空,能给我讲讲,那佛经的释义?”林阡本来想把南石窟寺里的佛经默出,后来想到这和尚是原主、铁定有全文。
“怎么,施主不怕入魔?”和尚提醒他,“渊声是前车之鉴,越透彻,越危险。”
“越是危险,越有机遇。”既然要磨合,那就该深入。渊声固然惨,还没磨合得了,就被完全带跑了。
“施主的武功,已然不是常人可及,为何还要冒险登攀?”和尚不解。
“在下的妻子,被她父亲强掳去了,在下要把她救回来,至少得和她父亲一样高。”要把她堂堂正正地救回来,而不耽误盟军和金军的战斗,那就得诉诸江湖比武,他至少得和完颜永琏一般强。
“哦……”和尚恍然,“可是,连渊声都……”
“在下不惧。”林阡知道他要说什么。
他俩交谈未毕,就有十三翼跑来:“主公!”
“何事?”
“庙外有一半百年纪的女子,不是初次来了,说要找‘独羽穿空’,可庙中哪有这样的和尚?”十三翼面露难色。
“那就告诉她,那和尚可能云游去了,暂时不在此间。”林阡一时还没会过意,对十三翼说。
“行,那施主随我来吧。那佛经和你的刀,虽然殊途,未必不同源同根,试试看。”和尚一本正经地说完,转过来唤十三翼:“这段时间,若是还有女人找‘泪溅珠华’,也麻烦施主们帮忙挡着……”
众人面面相觑。如此拈花惹草,怕是黄鹤去也弗如!
“大师尘缘未了,为何出家?”林阡也不免蹊跷,他觉得这个孤独泪去当采花大盗更合适。交往久了,终于问出。
“哎……贫僧二十岁前还是个浪子,四处留情,遇到好些尤物,个个都情深意重。”孤独泪说他二十多岁就出家了,“实在太多,难堪选择,一个都不想辜负,便只能出家为僧。每个都不娶,正是个个都娶了。”
老实说,林阡听过很多看破红尘的缘由,却没有一个这么像他这样清新脱俗……
那晚在西岩寺外初见这和尚,黄鹤去就满腹疑虑,回营后检讨罪过,不忘提及这位静宁一带不可能没留过名的高手:“那和尚说他法号‘孤独泪’,长得……年轻时必然风流。”
“那和尚,可是用笔?判官笔?”凌大杰喜不自禁。
“不曾用过他自己武器,但是,报出来的招式好像确实都是书法帖。”黄鹤去回忆说。
“是他……”岳离低吟,神色有异,“他没有刻意隐姓埋名,但恰恰是一种远离不归的意思。”
岳离没有再说什么。
三十前的陇陕江湖,是渊声求战,也是渊声替金军选拔出类拔萃者。
“王妃生前的最后一战,也发生在这静宁附近……”二十五年前公主的丢失,二十五年后公主的寻回,都在静宁,西岩寺也在静宁。
“最后见过王妃的我军将领,应是邵鸿渊、徒禅勇、凌大杰……”省略的姓名,自然不少。
陇南之役,伤敌十万,自损八万,那失去理智滥杀无数的一战完颜永琏险些被从王室除名,更大的后果是一批因他仁慈才归顺的拥趸们对他失望继而离心……离心者,不乏高手堂,有像徒禅勇那般吊儿郎当再没好好打仗的,亦有当时就挂剑封官离他而去的。
“既救了林阡,也没什么好期待了。”岳离抬头,看凌大杰还面呈欣喜,提醒他说。
“他未必知道王爷在此……”凌大杰还想再说,却因为岳离脸色铁青而止,回看黄鹤去,“劳烦黄将军了,先休整几日吧。”
“是。”多年来,黄鹤去的仕途几起几落,被小王爷挤兑,被大王爷轻视,好不容易被二王爷接纳,起起落落却都被淹没在陇陕金军的大败潮流里,他的命途还有无起色,完全系于对林阡的每一仗上。
终于,这静宁秦州会战,他等到了希望也熬出了头。说来还得感谢林阡,林阡完全帮他扫清了南北前十、十二元神、高手堂、豫王府的所有同僚,或以夺命,或以狂胜。此战若不是那和尚插手,黄鹤去有可能成为完颜永琏最倚重的那一个。
可惜功亏一篑。
好在来日方长。
他黄鹤去要想出头,比任何人都严苛的一点正是:林阡手底下,有不少金军的劲敌,都是他黄鹤去的亲生儿子,吴越,石磐,莫非,甚至那个他后来才知情的洪瀚抒……
“通敌叛国,背信弃义,抛家弃子,何以为父?狗屁不是!”告退离帐,林阡的厉声还响在背脊,声声震慑。
黄鹤去苦笑一声,年轻人不识时务,我又有什么办法。
即使韩侂胄正发动着举国北伐,即使林阡已露出直追完颜永琏的势头,黄鹤去仍然认为,天命归于金,顺流者才活,逆势者必死。
如果说,对结发妻子吴珍的厌弃使他向来不喜欢吴越,那么,对初恋情人吴臻的憧憬使他对石磐还有些许怜惜,然而,对短暂情缘的李素云蜻蜓点水,使他对洪瀚抒的存在都难以感应,可是,对一生挚爱凌幽的爱而不得,又使他对莫非那个儿子,恨不得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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