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着咖啡的几人陷入了沉默。
虽然这种事情倒犯不着他们来忧虑,但这句话似乎是问到点子上了。
一位身材略微发福、一直没有说话的数学教授轻轻推了下眼镜,用感慨的声音说道。
“咱们的陆院士确实厉害啊……醒来之后一年不到就干了件大事,搞出了二代可控核聚变,马上又上马了太空电梯计划,要造一条垂直长度超过三万六千公里的轨道。若是别人和我说这事,我怕是在以为他在说梦话。”
“你以为呢?毕竟是一个世纪前就站在了人类心智巅峰的男人。”
“只是可惜了……他现在的心思完全不在数学上了。”
说到这里,一众教授们又是叹了口气,为这位百年难遇的天才的选择而叹了口气。
坐在不远处的咖啡桌前,孙景文教授放下了手中的咖啡杯,看向了坐在对面的数院院长秦川院士,随口问了句说道。
“陆院士有说过什么时候会回学校任教吗?”
有些奇怪的看了自己的徒弟一眼,秦川回答说道。
“倒是没有提过……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有些学术上的问题,我想向他请教,但一直找不到机会,”脸上的表情带着些犹豫,沉默了一会儿之后,孙景文开口继续说道,“您说……他还会回来研究数学吗?”
“这个问题恐怕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了,”秦院长笑了笑,望着窗外三三两两下课回宿舍的学生们,用轻松的口吻继续说道,“我之前其实也挺执着于这件事情的,一直想尽办法劝说他回到数院,趁着大好的年华多解决一些世界性的难题。但后来和他接触了一段时间之后,我倒是大概明白了一点儿他的想法。”
“什么想法……”
“还记得当初他在你的那堂课上,对你板书的狄利克雷L函数的零点分布问题的研究挑出的那些毛病吗?”
若是寻常人对这么揭短,脸上大多会露出不好意思的表情,甚至于无地自容,然而孙景文教授只是陷入了沉思,许久之后点了点头。
“……我好像明白了。”
眼中浮现了一丝赞许,看着他的秦院长,轻轻叹了一声。
“很久之前,我看到过一本佩雷尔曼教授写的回忆录,我记得很清楚,他在回忆录上曾经这么写道。”
“……那还是我们刚刚进入霍奇猜想这座曲折而抽象的迷宫的时候,我和我的合作者陈教授、季教授,不约而同地陷入了对抽象事物理解上的困境。和庞加莱猜想不同,它对抽象几何的要求超出了我们的想象,以至于我陷入痛苦无法自拔。我曾经试着求助他,但他并没有直接回答我的问题,而是给了我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也许只是错觉,那时的我便隐隐约约的感觉到,他可能早已知道了答案,只是为了将这个宝藏留给那些尚未踏足和他同样领域的那些人。我曾下定决心,等到他从火星上回来之后,一定要从他那里追问出这个命题的答案。直到噩耗从火星上传来,我才断了求助于他的念想……”
将那本自传的原文复述了一遍,秦川看着自己那位陷入沉思的学生,轻轻笑了笑说道。
“他比任何人都期待着数学这门学科能够有所进步,只不过他所期望的东西,可能比我们所期望的要稍微更远一点。”
“一个人的伟大是无法让整个学科走向繁荣的,除非他愿意将自己的伟大分享给其他人。我想,这可能就是他没有直接将广义黎曼猜想解决,而是选择对你的论证加以指点的原因。”
这一刻,孙景文那张面无表情的脸,终于出现了一丝动容。
“您的意思是……广义黎曼猜想,他已经解决了?”
秦院长笑着说。
“八成是的吧。”
“可是……是什么时候?难道是冷冻的这100年里?不可能……冷冻的时候是没有意识的。”
“什么时候解决的,其实已经不重要了,”看着自己的学生,秦院长语重心长地说道,“关键是,他希望看到我们能将它解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