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拿到《黄河吟》之后,并没有马上投入写作,而是在酝酿、采访、收集和构思。此前,他已创作出许多歌曲,也收集到许多民歌。特别是在写作《生产大合唱》的过程中,他在音乐的民族语言与风格等方面,已经积累了大量的经验,也可以说为《黄河大合唱》作了一些前期的准备。经过多日的酝酿与构思,他已对整个诗篇的各个部分的表现形式有了初步的设想。
桥儿沟有一栋高25米,宽16米的哥特式天主教堂。门前有毛泽东主席题写的延安鲁迅艺术学院的石匾。一条数公里的川道横贯在村前,川道上有许多石桥,通往一个叫一里坡的村子。这里有一片连着一片的绿油油的麦苗,有一片接着一片的低矮的农舍。村前地边,到处是枣树、梨树和柿村,还有一排排昂天向上的白杨树。冼星海每天都要从这条路上走过,路边的景物和周围的安宁让他很容易沉浸在《黄河大合唱》的诗意与想像之中。走着走着,他突然停了下来,掏出笔和小本开始飞快地书写和记录。有时他甚至会带上那把心爱的小提琴,站立在那一排排的白杨树下,一遍又一遍地把思绪与想象化为雄壮优美的旋律。
也就是在这条小路循环反复的漫步闲行中,这位音乐家对中国传统声乐的表现形式做了详细系统的回顾。中国民众唱的歌大多是情歌、悲歌或是说唱。情歌是唱给恋人听的,悲歌是自我排遣的,说唱是给别人讲故事听的。所以,中国声乐的表达中很少有合唱形式,更不用说分声部的合唱。而这些传统的声乐形式是不足于表达中华民族悲愤与怒吼的雄浑与悲壮。
于是,他想到了基督教会唱诗班的那种康塔塔的诵唱形式。这是一种包括独唱、重唱、合唱的声乐清唱套曲,通常由管弦乐伴奏,具有庄严肃穆和雄壮豪迈之感。康塔塔往往是以序曲或合唱开头,以合唱结尾,中间交错有伴奏的宣叙调,咏叹调、咏叙调、二重唱和合唱组成,与中国独唱与对唱的表现形式结合,会使整个作品光彩璀灿,熠熠生辉。是啊,中国声乐的成长与丰满需要西方声乐的滋补与养分,而中国声乐的丰富与发展又会使世界声乐得以充实和完善。这是人类声乐的生命基因交合与强壮的源泉。
为了找到创作的灵感,他曾把两次横渡黄河的抗敌演剧三队的同志召集在一起开创作座谈会,并让担任独唱的田冲和指挥邬析零等人,一遍遍地细致地描述黄河的情景,讲述渡河的惊险及抗日前线的战士们英勇杀敌的故事。这些情景在他脑海中存储,重叠、辉映,转换成一种身临其境的意象和难以抑制的冲动,让他很快沉浸在狂热与痴迷的创作之中。
这时已是深夜,窗外漆黑而寂静,妻子也已沉入梦中。小桌上的油灯在疲惫而困倦地晃动着。夜里的窑内冷如冰窟寒气袭人。冼星海披着一件旧呢大衣,盘腿坐在土坑上的小桌前,低声地朗诵着,“朋友,你到过黄河吗?你渡过黄河吗?你还记得船夫拼着性命和惊涛骇浪搏斗的情景吗?”
朗诵到这里,他不禁泪涌满面,因为他又想起了黄河岸边农民的极度贫困和沉重苦难,想起了自己从小失去父亲,跟着母亲艰难度日的贫穷生活。他知道这是整个中华民族的贫困与苦难。只要你从船夫与黄河巨浪的生死搏斗时发出的嘶哑沉重的号子声中,就能听到中华民族那种压抑,痛苦、哀伤与愤懑的呐喊。
燃烧的激情与狂飞的思绪让他乐思泉涌,飘飘欲仙,沉浸在一种痴迷与忘我的境界之中。他象一部极速演奏的钢琴,在发疯一般地弹奏着。手中那支醮水笔在纸张上飞速划动沙沙作响,很快,那一行行的五线格里便画满了豆芽一般的音符。
本章节尚未完结,共3页当前第2页,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