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出外演奏卖艺,日子也算是充实而忙碌,但晚上回到屋里,睡在床上,往事便不堪回首地浮现眼前,阿红一去几年无信讯,不知是阿红过上了富贵日子把他忘了,还是她被人关在深宅大院之中,出入不便身不由已,至今不能回来看他一面。听杨老倌说,小镇里有人在吴家那边住,说阿红掉进了富窝里,成天被老爷宠着爱着,脸也白了,人也艳了,今天让老爷带着去扬州,明天让老爷带着去上海,啥样的光景没见过,啥样的福份没享过。所以,他就想阿红会不会是嫌贫爱富乐不思蜀了。但他又觉得阿红根本就不是那种人,她准是被人看着护着,没有随意出入往来的自由。
这让他想起了他们清明前那天一起去小灵山求灵许愿的情景。他觉得阿红根本就不是那种贪图富贵负情忘义的人。她肯定是被人家锁在深宅大院里,或是带到了他乡异地,被人看着护着,行动不便身不由已。他可以想像得出那种被人幽禁般的日子实际上是很可怜很可悲的,可是,他却不知道她身在何地,也没有办法去解救她。
怀念和思恋阿红几乎成了他夜间和闲时的一种排遣方式,成了他受苦受难的一种心灵的慰藉。苦闷和孤寂之时,他便来到漫漫长夜下,坐在河边,望着渐渐远去的明月,不住地用二胡倾述着心中的那份无边的惆怅和愁苦,极度之时,泪水便禁不住地泉涌而出。
尽管他对阿红苦思苦恋,但真地让他与阿红相见,他不知自己是否真有这样的勇气,因为他已不是从前那个阿炳了。这几年的风霜雨雪已让他饱经苍桑未老先衰,完全变成了一副叫花子模样,特别是那可怕的眼病一直在无情地摧残着他,使他处在半失明状态。他真不敢想像,阿红要是见了他,会是怎样的感受怎样的表情。
他日夜惦记思念着阿红,但他却又害怕见到阿红,所以,他也就没再去过吴家村。而且,他也知道去了那里也见不到阿红。因为老是思念着阿红,过去他们在一起时的生活情景就成了他心目中最美好的回忆。这天下午,他从运河码头那边卖艺回来,路过清宁街那个小阁楼门前时,不禁怅然驻步。这门前的一切都还和过去一样,让人看着,就有种置身往事的感觉。
这时,门开了。可是,出来的人不是身穿红衣张着笑脸的阿红,而是个年过半百衣着讲究的老妇人。老妇人从屋里出来,见阿炳站在门前呆呆地发愣,就用怀疑的目光看着阿炳,问他是找谁的。他赶忙摇摇头,说不找谁。说着,便朝着街里走去。
走过街口,翻过小桥,来到了翠花嫂的家里。翠花见阿炳这副模样,就吃惊地说,“阿炳啊,你怎么混得跟叫花子一样了?”阿炳心酸地叹了口气,说,“害眼害得,治不好,没办法。”然后,就向翠花嫂打听阿红的事情。翠花嫂对阿炳说,“阿红去年过年时回来过一次,问你过得怎样,还说她对不起你,要你不要记恨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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