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素不以为意,揪住衣袖,探身往陈褒的脸上胡乱擦了两把,说道:“大丈夫不拘小节,些许唾沫算得什么?阿褒,你以前可没这么娇若妇人。……我帮你擦掉就是了。”
堂中主位上的荀贞被柏人令、柏人尉频频敬酒,略带了酒意,顾盼席上,找着了李骧,召手说道:“元钦、元钦,你坐那么远作甚?过来,来我近前。”
李骧和何仪、蔡迁等降将俱坐在席末的位置,听得荀贞召唤,李骧连忙离席,提着衣袍的下摆,小跑着来到荀贞案前,躬身垂手,听候吩咐。
荀贞端起酒樽,亲手斟满,递给他,说道:“今次巨鹿一战,你为我部先锋,连立头功。这杯酒,卿满饮之!”
李骧没想到会在满席诸人之前给他端酒,满心喜悦,接住酒杯,一饮而尽,伏拜地上,大声说道:“骧昔从贼,玷污家声,幸因中尉,乃得重生。为中尉效死,骧之愿也!”
“我记得你曾经说:‘你习兵法三年,小有成,习骑射槊剑三年,大有成’。”荀贞解下自佩之剑,递给他,笑道,“此剑尚算锋利,送给你了。”
“此剑乃中尉所爱,骧不敢受。”
荀贞的这柄佩剑是国相刘衡送给他的,据说价值百金。
“我所爱者,非剑也,我所爱者,是如卿这样的忠勇之士啊!”
李骧感激涕零,不再推辞,起身接住佩剑,复又伏拜在地,把剑高高地捧在手中,说道:“骧以斗筲之才,蒙中尉厚恩重爱,虽肝脑涂地,未能为报!”
旁坐的柏人令、柏人尉眼见荀贞这等视财如土、视人为宝的大气,不禁为之心折。
席末的何仪、蔡迁一个受过荀贞的救命之恩,一个被荀贞两次俘获而皆释之不杀,本来就对荀贞充满感激,此时见同为降将的李骧受荀贞这等信爱和器重,更是坚定了对荀贞的效忠。
有因为这一幕而动了“以后要与李骧多加来往”念头的人,也有因为这一幕而更厌恨李骧的。
厌恨李骧的不是别人,正是江禽。江禽身为西乡旧人,一向轻视李骧,视其为降虏,李骧多受辱,去年击左须一战,两人又起了冲突,彼此更是不和,而今见荀贞赠宝剑给李骧,江禽暗自想道:“贼兵降虏也配得荀君佩剑?我早晚就收拾整治他!”
荀贞端酒赠剑给李骧是筵席上的一个小小插曲,插曲过后,诸人重开怀饮酒。
饮至深夜,快散席时,堂外来了个不速之客。
一个值夜的县吏进来,贴在柏人令的耳边低声轻语。柏人令神色一变。
荀贞笑问道:“何事也?”
柏人令恭谨答道:“外边来了个州府的信使,说是有檄令送呈中尉。”
“噢?……请他进来。”
州府的信使来入堂上,只见他鬓角散乱,尘土满面,显是连夜赶路,刚到柏人。他把王芬的檄令呈给荀贞。
荀贞展开观瞧,笑意渐渐不见,脸色沉了下去。
荀攸问道:“怎么了?”
“褚飞燕围攻常山郡治元氏,方伯令我等火速驰援。”
荀攸哑然。
褚飞燕才回常山没有多少天就又搞出这么大的动静,荀贞沉下心,仔细想来,却也能理解他。
自从接替张牛角、成为了贼兵联军的第二任主帅之后,褚飞燕可以说是事事不顺,先是不能为张牛角报仇,不得不撤围瘿陶、退入杨氏,接着,“在杨氏打一场胜仗”的盘算又落空,被荀贞逼回了常山,而在退回到常山郡后不久,前几天荀贞接到了一份军报,军报上说贼渠帅杨凤以“褚飞燕不能为张牛角报仇、接连丧地兵败”为借口,拉拢了几个贼渠帅,与褚飞燕分道扬镳,回中山去了。事事不顺,内部不稳,褚飞燕现在太需要一场胜利了。
而且这场胜利还不能是小胜,还必须是大胜。
只有大胜才能聚拢军心,才能稳住士气。
而如果想要一场大胜,摆在褚飞燕面前的选择不多,只有两个:打下高邑或者打下元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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