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进等本曲的军官步行在前引路。
每至一“什”之地,该“什”的队率就会大声下令,令新卒跪迎。
有的“什”里的什长、伍长是荀贞的门客,两下相见,荀贞依其人之性格,在检查过炊灶里的伙食后,或温言鼓励,或说笑几句,或故意板起脸,明为训斥实为关心的教训两句。
他走过之处,出身铁官徒、奴的新卒们窃窃私语:“昨夜见荀君,平易近人,今见荀君,汉家威仪。”或又问本伍伍长、本什什长的:“君与荀君很熟么?”被问话的人往往会骄傲答道:“当年荀君为繁阳亭长时,曾越境击贼,当时我就随从在荀君马后了!”
绝大部分的铁官徒、奴只是略知荀贞的事迹,对他任繁阳亭长、西乡有秩蔷夫时做的那些事并不知晓,便会有人好奇询问。说完越境击贼,再又说扑灭第三氏,再又说一下荀贞颍阴荀氏的出身,再又说他爱民如子,再又说他“乳虎”绰号的来历,这一说起来话就长了。
铁官奴是奴隶,对荀贞这样的人天然就带有敬畏。铁官徒虽是刑徒,都是触犯法律的罪人,但罪人也是人,各有脾性秉性,或敬重读书人,或敬重名门望族,或敬重武勇果决之人,或敬重爱惜百姓之人,荀贞这几年的经历实在丰富,从其中他们总能找到令他们佩服的地方。
荀贞一路行去,收获了一路的敬服目光,留下了一路的啧啧钦佩之声。
昨夜的示恩,可以使铁官徒、奴中的桀骜之辈感念其好。
今早之示威,则能使铁官徒、奴中的奸猾之辈敬畏其权。
巡过乐进之营,乐进等诸吏把他们一行送到另一侧的营门。另一侧是许仲之营,亦早有骑士过去通知过了。和乐进一样,许仲也是全副披挂,带着本曲队率以上的军吏在营门拜迎。
如巡乐进营时,荀贞把先前做的一套重新再做一遍。
……
如果此时从远处的城头上望去,可见两面赤旗、二十余人在营中缓行,凡其经过处,新卒们如风吹草偃,拜倒一片。城头上也确实有几个人观望。
其中一人黑衣黑冠,颔蓄短须,乃是郭图。
郭图注目远观,望之良久,手扶城垛,嘿然叹道:“荀贞之实有将才!荀氏以儒传世,而今竟有此子!昨夜吾闻城中有人收买被褥,言是给将士用,此必他之所为;今早炊烟方起,他又威仪巡营。恩威并施,此将军练兵之道也。见微知著,五日后他南下,能否获胜虽非我所知,然以此观之,必不致落败。”
“这个荀家子有这么厉害么?”问话的是张直。
“君若不信,可拭目以待之。”
除了郭图、张直,边儿上还有费畅、王兰、杜佑等人。他们都是被荀贞昨夜遣人入城收买被褥的举动给惊动到了,因此今天一早就登城观营,想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郡主簿王兰更是奉文太守之令前来观看的。听了郭图的话,王兰说道:“若果能如公则所言,荀掾此次南下肯定不会失利的话,府君今晚可以睡个好觉了!”
遣派荀贞率新卒南下,对文太守而言也是“不得已而为之”的。
文太守虽不知兵家事,但在听过郭图、钟繇等人的分析后,对“孤军出城”的危险性也不是不知,但为了减轻自己的罪责,他必须这样做,不得不这样做。
荀贞和新卒的生死,他不在乎,可万一荀贞全军覆灭,对阳翟的守卒之士气却会是一个强烈的打击,到的那时,波才万一再挟大胜之威,复又回师北上,如何敌之?对此,他也是很有压力的。因而,尽管波才已退,阳翟之围已解,他还是睡不好觉。
杜佑和荀贞的关系不错。他俩最早是在阳城相识的。在荀贞手刃了故铁官长沈驯后,杜佑作为郡贼曹掾,奉太守之令前去收拾残局。抄沈家时,杜佑中饱了不少私囊,也分给了荀贞一些。“一起分过赃”,也算是铁关系之一了,而且杜佑尽管有贪财的毛病,在人际交往上还是挺真诚的,也有胆气,又也是本郡名门士族的出身,这两年来一直与荀贞处得不错。
他远望营地,观荀贞巡营,看了会儿,说道:“唉,惜乎我家不在阳翟,要不然,我家中门下颇有勇武之士,倒是可以选拣些出来,付与贞之,壮其声威。”说到家里,他又叹了口气,扶墙举首,放目南望,忧心忡忡地说道,“贼兵乱起,隔绝交通,也不知我家中有没有遭贼。”
他家在定陵。定陵也是本郡在汝水以南的五县之一。定陵杜氏乃是当地大族,养了不少宾客、徒附。
王兰劝慰说道:“至今尚无定陵失陷的消息。荀掾不日即将提军南下,公则刚也说了,荀掾知兵,此去谅不致败。只要不败,有他这一支兵马在,波才就会有顾忌,有顾忌,就不能放手南掠,就来定能保全定陵诸县。”
“希望如此罢!”杜佑停了下,又说道,“贞之此行,若能救下汝南五县,可就真的是我杜氏、我五县百姓的恩人了。”
张直“哼”了声,说道:“说起选壮勇从荀家子南下,我倒是听说了一事。”
王兰问道:“何事?”
“昨天下午,我家的一个家奴在街上听说,辛家的那个玉郎,还有他从兄辛佐治,都有意选拣宾客、徒附,付与荀家子,从其南下呢!尤其那个玉郎,我听说他还打算亲自从之。”
玉郎,辛瑷。辛佐治,辛毗。
张直转对杜佑,皮笑肉不笑地说道:“所以说啊,杜君也不必可惜家不在阳翟,我阳翟不缺英雄之士!”他此话似赞,然说出来,诸人却皆听出来他是在嘲讽。
杜佑知张直与荀贞有仇,畏他从父中常侍张让的声威,虽被波及受了嘲讽,心中暗怒,强自忍下,没有说话。
王兰笑道:“辛氏与荀氏有姻亲。我闻辛家玉郎、佐治与荀掾早就相识,尤其玉郎,他与荀掾的从弟文若交情不浅。今荀掾将要南下,辛氏自不会坐视旁观,出些人,给他壮壮声势也是情理之中。”笑问郭图,“公则,君家亦吾县冠族,此次荀掾南下,你族中可有意助之?”
“不瞒王君,我还真有过这个想法。昨晚,我去了黄氏、淳於氏等本县望族家里,与他们商议助荀掾南下之事,奈何他们都无意於此。他们说的也对,若倾巢南下,万一贼兵北上,谁来守城?南下事小,守城事大。王君,孤掌难鸣啊。若只我一家出人,最多数十丁壮,於事何补?所以,我虽有过此念,最终也不得不算了。”
郭图这话说的不假。他昨晚还真去过黄氏、淳於氏的家中,商议过助荀贞南下之事。只不过,他的出发点并不单纯。南下击贼有很大的风险,如果成功,也将会有很大的收获,不管是功名、抑或是郡中的美誉。他就是为了这个功名和美誉有意出人的,——反正去的是他家的宾客、徒附,顶多一两个族人,又不是他亲自去,只是结果确如他所说,黄氏、淳於氏对此都没甚兴趣。只他一家,出几十个人,即使从荀贞南下了,也不会起到什么作用,因此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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