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贞此人,他是知道的。
“第三氏被族灭”一案是颍川郡这些年唯一的一桩灭族大案。一次数百人被捕,流的流,杀的杀,一个有着近百年历史的豪强大族就这样被连根拔起,从此灰飞湮灭。记得最先听到此事时,他正在沈家喝酒,着实被吓了一跳,酒杯都差点被摔掉。沈家的家长沈驯也啧啧惊奇。他两人还感叹:“荀氏以儒学传家,族人多贤惠仁德,怎么出了这么一个杀星呢?”
难道?……,国叕想到了一个可能:“太守任本郡一年有余,一直清静无为,今却要治郡北,实在蹊跷,空穴来风,必有其因,莫非是就是因为荀贞?”荀贞不是才任北部督邮么?以他在西乡上任不到一个月就拿第三氏开刀的前例看,这分明是他上任立威的故技。国叕是县长,郡中的人事任免他都知道。费畅被朝廷擢为郡丞,荀贞被太守任为北部督邮的事,他在第一时间就知道了。
越想越有可能。
他顿时坐不住了,急召院中小吏,命将主薄叫来。
主薄姓沈,名容,是沈驯的侄子,在本县略有才名,素被他看重亲信。沈容急忙忙赶来,听他说完,也是一愣,低头思忖片刻,做出了和他一样的判断:“这肯定是因为北部督邮刚上任,想要立威!”
国叕是个雅士,是个名士,唯独不是个勇士。
他自家人知自家事,在阳城这几年,他贪污违法的事真做了不少。多收口算、受贿、见知故纵、徇私枉法,这要被翻出来,必死无疑。
他脸都白了,揪着胡子说道:“这,这,这可如何是好?……。”长吁短叹,“唉,唉,费郡丞离任时,我就觉得有些不妙,闻得是那荀乳虎接任,我更觉得不妙。果然,果然,我所料不错,这大祸可不就来了?”
当今天下,贪/腐成风,郡国县道,贪污、违法的官吏比比皆是。荀贞在西乡时,不就办过一个“亭长接受馈赠”的案子么?他虽以“律设大/法,礼顺人情”八个字将此案了结,没有治那亭长之罪,可若依法去办的话,那亭长确实是违法了,也确实算是贪污了。小小亭长尚且如此,何况郡守县长?不过话说回来,贪/腐这种事儿,素来是上头不管,下头就太平无事的。可再说回来,上头要是管,下头就要血流成河了。
国叕因攀附上了袁氏这棵大树,仕途一帆风顺,都是贫寒子弟求之不得的,举孝廉、拜尚书郎、除阳城长,一气呵成,中间连个坎都没有,顺当是足够顺当了,可却也带来了一个不好的后果:不经磨难,缺乏历练,碰见大事不免心慌意乱,六神无主,沉不住气。
他“腾”的从榻上站起,绕室乱转,搓着手,揪着须,说道:“荀乳虎人如其号,奋猛如虎,在西乡短短两年就杀了两百人!现在他要来咱们阳城了,可该怎么办?可该怎么办?”
沈容是本地人,家世豪强,商贾大户,叔叔沈驯又是六百石的铁官长,从妹又是赵忠侄子的小妻,比国叕有底气。他说道:“督邮纵来,又有何惧?”
“此话怎讲?”
“督邮是郡南人,对咱们郡北不熟;县君任阳城长多年,县吏多为亲近。他便来了,又有何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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