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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1章 权力起自暴力(上)(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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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出乎他意料的是,法肯豪兹再次摇了摇头。

  “首先,不是‘我们’,仅仅是我。”

  泰尔斯微感愕然。

  “其次,改变王国?不,”公爵低声道:

  “无论有没有你,王国一直在改变。”

  西里尔重新绕着墙边,一拐一顿地踱步,右手时不时轻敲着房间里的陈设,像是在缅怀着什么:

  “确切地说,整个世界都在改变,不止在这一刻,不止在一百年前,不止在六百年前。”

  西荒公爵的眼里泛**光:

  “从‘黑目’约翰挟着国王之威,对全国领主的强制动员开始,到‘断脉’苏美二世颁布‘继承法案’,‘割者’托蒙德四世钦封落日主祭,‘债主’埃兰三世通过国王税法。”

  “直到‘贤君’闵迪思三世的空前改革,以及‘诗人’艾迪一世召集诸贵常驻永星城的举措。”

  法肯豪兹家的主人放下右手,重新回过身来,面对泰尔斯,目光幽深:

  “乃至今天,你父亲那几乎引发众怒的铁腕统治。”

  “世界每分每秒都在改变,不惟贤君一代。”

  泰尔斯被他看得很不自在,不由自主地把双臂抱得越发紧致。

  从星辰的第二代国王黑目约翰到凯瑟尔五世,他突然发现,西里尔所提到的历史跨度,远远超出当年龙霄城英灵宫里,伦巴所提到的内容。

  不止是贤君。

  不止是……凯瑟尔。

  “每分每秒都在改变……这话听着很耳熟。”

  王子叹了口气:

  “你大概真是老乌鸦的学生。”

  西里尔闻言轻哼:

  “希克瑟,他打开了我的眼睛,以及我的思想,我的心胸。”

  可他的目光随即一变:

  “但你呢?王国继承人泰尔斯殿下?”

  “你打开它们了吗?”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

  “如果我也打开了它们,那你希望我看见什么?”

  泰尔斯沉下表情,缓缓地道。

  西里尔没有笑。

  他只是认真地看着泰尔斯。

  似乎他等待的就是这一刻。

  “六年前的国是会议,王子,”只听法肯豪兹轻声道:

  “告诉我,你看到了什么?”

  六年前。

  国是会议。

  泰尔斯再次想起那个决定他命运的会议,他不由自主放下双臂。

  但少年没有多作解读,只是简短而小心地回答:

  “我父亲赢了。”

  西里尔冷哼一声。

  “是啊,你父亲赢了。”

  “他大获全胜,不仅在一场会议,更在整个国度,在他绝望地加冕国王后的一十八年里。”

  泰尔斯攥紧拳头。

  “但是……”

  果然,西荒公爵话锋一转,话语变得短促而快速,高低起伏。

  “阴谋败露,失去了主心骨,北境是安歇了,但你以为那些与埃克斯特同出一源的北地人们就服气安心了吗?”

  北境。

  泰尔斯想起与他有“同牢之谊”的米兰达·亚伦德。

  “刀锋领的女孩儿也许依赖王权,可别忘了,那是从帝国时期起就以强盗频出闻名的刀锋行省,血色之年的叛乱更是自其而发。”

  刀锋领。

  那位刀锋领女公爵,莱安娜·特巴克的模糊面容从泰尔斯的心中一闪而过。

  “而崖地早已按捺不住,蠢蠢欲动——须知廓斯德·南垂斯特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崖地。

  泰尔斯的眼前飘过一张仅剩独眼,却咄咄逼人的脸。

  “至于我们西荒,”法肯豪兹关注着泰尔斯的表情,枯槁丑陋的脸上现出深深的忌惮:

  “看看刃牙营地这几天经历的事情,王子,然后告诉我:复兴宫会从自我以下的西荒领主们中收获什么?”

  “那些我名义上的封臣们,在传说之翼的面前,他们是会瑟瑟发抖一蹶不起,还是咬牙切齿恨意深藏?”

  想起罗曼面对——几乎是所有人时的嚣张跋扈,泰尔斯不由得深吸一口气。

  “你是说我父亲的这些举措,”王子久违地,认真地考虑着公爵的话:

  “会最终带来难以收拾的乱子?”

  “哪怕以他的手腕?”

  西里尔摇了摇头,这一刻的西荒公爵罕见地褪去了诙谐幽默(不识时务?)的态度,声调阴沉:

  “你要到什么时候才能明白,你父亲的手腕高低,跟他一意孤行所朝向的结果无关?”

  “而且不只是他,还有无数的人——无论是拥王党人那样站在国王一边,或是像廓斯德那样站在他对面的人,他们愈演愈烈的矛盾,都会带来不可预见的后果。”

  泰尔斯轻咬牙齿。

  在他长期的印象里,他的父亲,凯瑟尔五世在王国的政治斗争中,都是处于上风,牢牢压制对手的那一个。

  然而法肯豪兹所说的话……

  真的有道理吗?

  西里尔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放下不便的左脚,双手按上拐杖。

  “也许领主们独霸一方、王国诸侯林立的时代慢慢远去,是一种趋势和必然,”公爵若有所思:

  “也许这就是星辰的汹汹大势,从来不息。”

  “而任何不自量力阻挡它的行为都是徒劳且愚蠢的。”

  但法肯豪兹最终抬起头,炯炯有神地望着同样沉思着的王子:

  “可是同样,任何人急不可耐,想要借着大势推波助澜、压缩时间、加速进度,从而尽早看到他们心中的结局——这样的行为,也一样愚蠢。”

  急不可耐。

  一样愚蠢。

  泰尔斯没有说话。

  不知道是不是听进了泰尔斯的建议,西里尔保持着他此刻的认真严肃:

  “治国从来没有立竿见影一说,哪怕睿智英明如‘贤君’,也要小心翼翼地落子成局,百年观效:你不能抱着‘毕其功于一役’的心思,粗暴武断而急切短视地决定成千上万人的命运。”

  他叹出一口气:

  “就像‘刀锋王’托蒙德二世、‘鹰爪’凯瑟尔三世与‘红王’约翰二世,他们的人物传记看似战功赫赫,实则祸根深埋。”

  “这只会更糟。”

  法肯豪兹闭上嘴巴陷入沉思,他立在原地,任由寒风吹拂他的皮袍。

  看似战功赫赫,实则祸根深埋。

  不知为何,泰尔斯突然想起了努恩王。

  以及这位天生之王去世之后,众叛亲离、四面受敌的龙霄城,和根基不稳、风雨飘摇的英灵宫。

  还有那个战战兢兢地坐在大公之座里,甚至没办法把‘凯旋’指环套上拇指的可怜女孩。

  泰尔斯沉默了很久,才轻哼一声:

  “我父亲怕是不会喜欢听这话。”

  西里尔抬起眼神:

  “所以你也不必在他面前提。”

  “除非你到了能提的那一天。”

  泰尔斯竭力忽略对方话语里暗藏的意味,开口道:

  “但你也说了,汹汹大势从来不息,任何阻挡它的行为都是徒劳而愚蠢的。”

  “如果,如果这一切都只是必将跨过的阻碍……”

  “只是登顶前的必经之途呢?”

  听完这话,西里尔先是沉默,随后冷笑以应。

  “只是?”

  公爵重新拉起拐杖,一瘸一拐地靠近泰尔斯。

  但泰尔斯觉得,这位西荒公爵的可怖脸庞已经不是那么难以接受了。

  “小心你的用词,泰尔斯,我相信老乌鸦都曾警告过我们。”

  只见西里尔·法肯豪兹神情肃穆:

  “别让高高在上的傲慢毁了你——无论那份傲慢是来自坐在王位上的怡然自得,或是俯视史书时的轻佻自矜。”

  感受着对方语调里的坚决,泰尔斯不由得绷紧了身体。

  “至于必将跨过的阻碍和登顶的必经之途,须知……”

  寒风中,西荒守护公爵的犀利目光与尖利嗓音,双双向泰尔斯逼压而来:

  “黎明迫近时,黑暗尤其可怖。”

  “风暴远走前,破坏方才剧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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