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尔斯难以置信地眨了眨眼。
不会吧。
那个死人脸……迷茫?
泰尔斯忍不住自动演化出尼寇莱站在大城市里,面对车水马龙,呆呆看着地图,一脸懵逼地抓着脑袋的场景。
迷惘?
又或者,陨星者站在夜色下的霓虹灯前,抬头望天,在微风与汽笛中忧郁地吸上一口烟。
泰尔斯扑哧一声,连忙用咳嗽掩饰。
“不可能。”他下意识地道。
不行……
画面太美。
画风清奇。
不敢看,不敢看。
瑞奇看着泰尔斯的样子,也笑了出来。
但他笑了没几秒,就突然收起了表情:
“你觉得这很好笑么?”
泰尔斯顿时一僵。
瑞奇的口气颇为正式,有那么一瞬,让泰尔斯以为自己回到了课堂——无论是那些破碎记忆里的课堂,还是现实中艾希达的课堂。
这让泰尔斯下意识收起笑容,正襟危坐起来。
“每一个人身上的终结之力,都是独一无二的,它在使用者长期的生活与战斗中形成,渐成一体,与他们的性格、经历和习惯息息相关,密不可分——哪怕同一种终结之力,在不同的人身上,也会变得天差地远。”
独一无二。
同一种终结之力,也会天差地远……
泰尔斯认真地听着,马上想起了索尼娅和巴尼身上的冰川之融。
瑞奇的语调降了下来:
“就这样,终结之力的风格与使用者们的特征彼此匹配,相互呼应,反映的是他们对战斗、对自身、对敌人的理解,是烙印在每个战士身上的独特纹章。”
烙印在每个战士身上的……
独特纹章?
泰尔斯马上想起他们谈话的主题,从心底升起疑惑:
可是狱河之罪,所谓万能的终结之力……
瑞奇看着他,眼神冰冷而锋利,语气利落而坚决:
“而你,你想凭几分钟乃至几秒钟的观察和接触,就完美呈现出无数高手们在生命里的每一场战斗,每一次生死,每一种经历中累积出来,被他们的性格、经验、身体甚至敌人和对手所共同塑造出来的伟大力量?”
泰尔斯愣住了。
性格、经验、身体……
甚至敌人和对手……
瑞奇眯起眼睛:
“当你着迷于‘模仿’时,你犯下的最大错误,泰尔斯,就是把终结之力当作一种与战士本人断裂开来的工具,你把终结之力想象成几块死气沉沉的部分拼接而成的拼盘,你觉得你可以随时拿走这部分而不管另一部分,你觉得你可以只择取它们的优势而忽略它们的短处。”
“你觉得你可以只模仿出战士们这一刻的强势益处,而轻易扔掉他们在过去数十年人生里所付出的汗水和代价;你觉得你可以只记住现在想要模仿的状态,而不顾及他们是如何从曾经的过去一步步变成现在的模样。”
泰尔斯重重地皱起眉头,开始仔细思考瑞奇的话。
瑞奇前倾身子,逼视着泰尔斯,语气更加酷烈:
“你知道,西荒战场上,就连最绝望的敢死队在自杀式冲锋时,都需要查卡酒的帮助吗?”
“可是奎尔·巴尼,这个出身高贵的家伙,居然如此轻易地就做到了——这意味着他必须无数次在刀尖剑刃下掠过,在险胜一筹与功亏一篑间,磨练自己的精神,抛弃利弊的犹豫,抓住瞬间的机会,并把它变成常态,成就今天的他。”
“所以他的冰川之融,他的那种力量与战斗,是我想象得到,却永远学习不来的:因为我感受不到那种千钧一发的恐怖,也就无法练就那种决绝的打法,没法重现他那充满鲜明特征的战斗。”
瑞奇目光一闪,斩钉截铁:
“所以,不,泰尔斯,终结之力不是一种力量,也不是一种武器,更不是一种状态。”
“它就是战士本人。”
泰尔斯微微一震!
从永星城到龙霄城,再到西荒领,泰尔斯自己虽然觉醒了狱河之罪,练就了剑术,但他事实上,却始终在心底里对终结之力存着不以为然的态度。
很简单,艾希达曾经的话影响了他的判断:终结之力不过是法师们为骑士创造的附属产物,这个世界,禁忌的魔法才代表至高的知识。
更何况,在体会了魔能,甚至体会了“叩门”,进入托罗斯所言的“物”阶段之后……
但直到现在,泰尔斯才突然明白过来,他又忘记了。
忘记了老乌鸦的教诲和他自己曾经的体悟:
谦卑。
是的,魔法也许可以广含一切,无所不包,看似浩瀚无际,令人心醉。
但终结之力……
根据瑞奇的说法,它比起魔法来专注得多,更简单得多。
因为它就是——战士本人。
泰尔斯沉思着。
瑞奇的话还在继续,一句更严厉过一句。
“换言之,泰尔斯,你现在的狱河之罪就是你自己的真实写照。”
“只知晓随机应变的模仿,找不到不可动摇的自身。”
然而瑞奇的下一句话就像一把长剑,刺进他的心底:
“这就是你的终结之力,更是现在的你:被逼迫着向前,被拖拽着行进,没有目标,没有方向,左右摇摆,随波逐流,甚至……”
那一刻的瑞奇怒目圆睁,仿佛要看透泰尔斯的灵魂:
“没有自我。”
泰尔斯呆住了。
当他看着瑞奇依靠对终结之力的观察,来推测小巴尼、萨克埃尔乃至尼寇莱等人的特征时,还颇觉有趣。
但是真正轮到他自己的时候……
泰尔斯深吸一口气。
如果他的狱河之罪就是他本人。
少年怔怔地低头。
没有目标,没有方向?
左右摇摆,随波逐流?
没有……自我。
瑞奇没有注意到泰尔斯的异状,但少年出神地呆怔着,一时间只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
一直以来,他就是……这样的么。
直到瑞奇再度开口,严厉的口吻把仿佛在冷风中吹了个底透的泰尔斯拉回现实:
“万能的终结之力?模仿?不,它远没有你想象得那么美好。”
“如果你不是我,如果你不知道我的性格,不知道我是激进还是谨慎,不知道我喜欢刺击抑或劈砍,你不知道我御敌时的习惯,不知道我持剑的力度,不知道我出剑用了哪几块肌肉,不知道我过去战斗的情境和历史,不知道我所经历的人生与过往,不知道我何以会形成这样的终结之力……”
瑞奇的眼神越来越可怕,仿佛在看着难以忍受的耻辱,仿佛泰尔斯犯下了弥天大罪:
“那么,你就模仿不来我终结之力里最重要与最本质,那些让它与我‘之所以如此’的东西。”
刚刚为某句话而深思的泰尔斯只能静静地听着。
“你没经历刑罚骑士的人生,你就没办法只独独获得萨克埃尔的一心多用却忽略他每时每刻承受的可怕负担,你没见过巴尼的世界,你就也没办法只享有巴尼的恐怖杀伤力而又无视他破釜沉舟的惨烈代价。”
瑞奇冷哼一声,训斥毫不留情:
“那狱河之罪无论再如何精致的模仿,它的产物也只能是次等品,是不伦不类的糟粕。”
次等品……
不伦不类的……
那一刻,泰尔斯望着瑞奇的双眼,突然感觉自己长久以来对于终结之力的既定印象,对于狱河之罪的自得与骄傲,都在这一刻被打击得体无完肤,寸寸粉碎。
本章节尚未完结,共3页当前第2页,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