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错了,长大了的王子殿下。”
然而就在此时,顾的声音适时响起,插入这场不友善的对话,依旧充满讽刺与不屑:
“你和秘科不搭调,不是因为上下不通。”
泰尔斯和拉斐尔齐齐转头。
远东人的脸庞重新出现在闸口上,他轻轻敲击着铁门,满是轻蔑:
“而是因为,你还是个人。”
他深深望向荒骨人,目色阴冷。
“不是……怪物。”
拉斐尔表情未动,嘴角却缓缓收紧。
“你知道吗,王子?”
顾突然发笑,煞有介事地对泰尔斯道:
“六年前,在龙霄城,矛区的一家旅店里……”
下一刻,拉斐尔的手臂化出残影,按上铁闸!
泰尔斯迅捷出手!
但就在两人肌肤相触的刹那,泰尔斯表情一变:
磅礴的巨力和明显的刺痛,以及一股诡异的血肉蠕动感,同时从手上传来。
这是——
“砰!”
粗暴的金属交击在走廊里响起!
泰尔斯面色铁青地看着眼前的一幕:
他死死扼住了荒骨人的手腕,但却没能阻止对方再次拉上铁闸,将顾讽刺的表情再次关入黑暗之中。
他输了。
狱河之罪咆哮起来,迅速流淌,化解泰尔斯手上的麻木与疼痛。
泰尔斯愤然抬头:
“打开它。”
但拉斐尔的手臂如同铜浇铁铸,牢牢按死在铁闸的把手上。
“殿下,我们关系不错还曾同生共死,”荒骨人幽幽地道:
“请不要难为我。”
狱河之罪再度沸腾,泰尔斯咬牙发力,但拉斐尔的手臂纹丝不动,仿佛无边黑洞,默默承受泰尔斯所能发动的一切力量。
几秒后,心知不敌的泰尔斯从鼻子里呼出一口气,放开对方。
狱河之罪痛苦地从他的手上消退,徒留不甘的咆哮。
“我想我知道了,”第二王子目光如剑,直刺拉斐尔的眼底:
“为什么你和米兰达没法在一起。”
荒骨人眼神微变。
“那绝对不是因为你们的身份。”
泰尔斯冷冷道:
“而仅仅因为你,因为你这个人。”
“拉斐尔·林德伯格。”
拉斐尔一动不动,连表情也冻住了。
望着对方的表情,泰尔斯默默开始思索。
顾没有把话说完。
但那已经足够。
远东人透露的信息,如一块失落多年的拼图,汇入泰尔斯奔腾不休的脑海。
足够让他拼出下一条线索。
下一件筹码。
【听好了,殿下,接下来我要说的,是基尔伯特那个道貌岸然的老狐狸,绝对不会跟你说的话。】
普提莱带着深深怀疑的警告在他脑海里响起:
【也不会是神秘异常的秘科会告诉你的话。】
【谨记,殿下。】
【在这件事上,不要相信任何人……】
“旅店。”
泰尔斯默默望着拉斐尔:
“顾说了,那家矛区的旅店。”
果不其然,他满意地看到,拉斐尔微微变色。
荒骨人沉声道:“那是他居心叵测不怀好意,试图挑拨离间,扰乱你的心意。”
泰尔斯笑了。
“但你跟我说过,龙霄城的秘科总部,也就是我撤离的那家矛区棋牌室,六年前也曾是一家旅店。”
拉斐尔的手依然按在铁闸上,面色如冰:
“我没有说过。”
泰尔斯上前一步,轻蔑地勾起嘴角:
“那就是你忘了。”
拉斐尔目光一闪。
铁闸的把手在他的指节中变形,发出金属弯折的声音。
泰尔斯眉心一皱,他看着荒骨人那双秀气白皙的手,想起当年对方破入牢狱,一剑夺六命的惊艳出场。
“不可能,”拉斐尔僵着脸,缓缓咬字:
“你从哪里听来的?”
泰尔斯不去想对方手底下的力量,重新对上拉斐尔的黯红色眸子。
“凯伦·布克。”
这个名字从泰尔斯的口中出现,让拉斐尔的目光越发冰冷。
泰尔斯知道,他走对了这一步,蹊跷就在这里。
于是王子乘胜追击:
“他不只是那家旅店的老板,更是王国秘科潜伏在龙霄城二十年的特级情报官。在那混乱的一天里,他死于入室抢劫。”
这一次,拉斐尔沉默了好半晌,这才一字一顿,轻轻发话:
“谁告诉你的?”
泰尔斯想起在龙霄城矛区的秘科总部,以及那条供他逃出掌控的密道。
“我在龙霄城的时候认识了布克,他是个好人,但绝不可能死于抢劫。”
拉斐尔冷哼一声:
“你那一整天都在逃命,不可能认识他。”
泰尔斯毫不示弱:
“我认识很多人。”
“而你,你只是过于无知。”
这句从瑞奇那里学来的话,让拉斐尔久久沉默。
“这无济于事,殿下,”拉斐尔不再纠结这个话题,他的目光转移到关押顾的牢房:
“对于您过分的请求,恕难从命。”
看着油盐不进的荒骨人,泰尔斯越发烦躁。
他不会合作。
就像秘科,他们从未喜欢过王子,遑论服从。
王子得出这个结论。
但就在此时,泰尔斯想起了黑先知方才的话:
【你喜不喜欢我,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你不喜欢我这件事,能否超越我和你既定的位置,在你的掌控之下,带来真正的效用。】
那一刻,泰尔斯望着不友善的荒骨人,捏紧了拳头,随即缓缓放松。
“是啊,你说得对。”
“你做不到。”
星湖公爵微抬下巴,似乎毫不在乎对方的表现:
“也许我该去找诺布。”
言罢,泰尔斯毫不犹豫地转身,向来路而去。
留下身后的拉斐尔盯着少年的背影,眉心越来越紧。
泰尔斯行止如故,却刻意加重了步伐,足音回荡在黑暗压抑的走廊间,一步接着一步,如战鼓擂响。
拉斐尔的目光越发凝固。
一秒,两秒,王子的身影慢慢在黑暗中模糊。
事实上,泰尔斯知晓,拉斐尔不愿或无法为他做到的事情,远离秘科多年、初回王都的诺布也未必能做到。
但是。
王子甩掉思想里多余的包袱,大步向前,想起乞儿时代在街头看到的、讨价还价最有效的方式。
终于,在泰尔斯数到第十步的时候……
“殿下!”
泰尔斯的脚步适时地停下了。
背对着拉斐尔,他的嘴角微微翘起。
泰尔斯转过头来,仍旧表情深沉。
拉斐尔松开按住铁闸的手,却没有打开,而是一步一步向泰尔斯走来。
“这件事,您无论找谁都是没有用的。”
荒骨人淡淡地道:
“哪怕是陛下。”
泰尔斯心情一沉。
陛下。
该死的。
【殿下,你必须这么做,也应该这么做……】
【关于血色之年的真相,关于您自己的身世,都只能由您自己去发掘,去追查,去证实。】
想起普提莱的警告,泰尔斯深吸一口气,努力不去想王座上的那个身影:
“那我很乐意试试,看看我父亲怎么说。”
泰尔斯再度转身欲走。
就在此时。
“萨里顿!”
拉斐尔的话语飘荡在四壁间,成功地拦下泰尔斯的脚步。
萨里顿。
萨里顿?
久未听闻的名字重新响起,泰尔斯微微色变。
无论是落日酒吧里曾经的倩影,还是天空之崖上一跃而下的恐怖,都在这一刻袭上心头。
“什么意思?”
仿佛时间变慢,第二王子慢慢回头,沉声开口。
拉斐尔站定在他身前,深吸一口气,似乎用了极大的毅力下定决心。
“您所在意的这个远东人,顾……”
荒骨人轻声吐字:
“他是萨里顿家的坚实盟友,十数年来,一直暗中为‘弑君家族’做事。”
顾。
拉斐尔说他是……是什么?
泰尔斯表情如故,眼眶却慢慢放大。
弑君家族的……
盟友?
“您明白了吗?”
拉斐尔回归平静,看着泰尔斯的一对灰眸:
“在这件事上,您找谁都没有用。”
“哪怕是陛下。”
荒骨人眯起眼睛,咬字似铁,话语如刀:
“尤其是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