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还在按流程审问,从动机过程到背后主谋,”拉斐尔淡淡道:
“要我说,在秘科接待过的‘客人’里,那孩子算是很坚强的了。”
审问……
泰尔斯心头一黯。
“这还有什么好问的,”王子不忿地道:“主谋就是詹恩·凯文迪尔,那家伙昨晚直接在我面前承认了。”
“他才是那个该在这儿闻你汗臭味儿的人。”
听见这个名字,拉斐尔的面色有些奇怪。
“我认为您也许应该知道,殿下……”
“南岸守护公爵,詹恩·凯文迪尔今晨因家族里的紧急要务,离开王都,回返翡翠城。”
泰尔斯先是一惊,随后了然。
溜得真快。
“当然,作为幕后黑手,他得保住自己的小命,”泰尔斯抱着双臂冷笑道:
“可不是紧急要务么。”
若是当年的烽照城大公有詹恩这脚底抹油的本事,也许他就不必被努恩王扭断脖子了。
但是拉斐尔的语气沉了下来。
“在离开之前,凯文迪尔公爵向陛下送来了《翡翠城替役请愿书》。”
泰尔斯一时没反应过来:
“什么?”
拉斐尔瞥了泰尔斯一眼:
“他向陛下申请,鸢尾花的旗下封臣们可以依照需求,自愿以每季度缴纳新税的方式,相应地免除兵役和劳役——翡翠城商市繁荣,愿意这么干的领主还真不少——由此所损失的王国征召兵员,凯文迪尔家族将以身作则,同样向王室缴税代役,以补贴王室常备军的形式补足。”
泰尔斯花了几秒钟时间去理解这句话的意思。
什么?
凯文迪尔家族将以身作则……
缴税……
替役……
补贴王室常备军……
下一秒,大吃一惊的泰尔斯从靠背上挣起身来。
“御前会议上才刚吵过这事儿……可这也,太快了吧?”
而且是事关南岸全境领主统治的大事啊。
除非是事先就……
拉斐尔耸了耸肩:
“正式公告大概下午就会到。”
下午。
泰尔斯突然想起他父亲在巴拉德室的原话:
【会议下午再开,讨论怎么帮裘可解决预算的问题……】
下午。
预算。
那一瞬,有什么关节在那一刻连通了。
“詹恩,他和我父亲居然……”泰尔斯难以置信:“操了。”
他不爽地骂了句脏话。
王子随即看向荒骨人,不无失望。
“所以我们的南岸公爵,他不会被追究责任了,对吧?”
“至少不是以唆使刺客,妨害星湖公爵的理由?”
拉斐尔同情地拍拍他的肩膀
“非但如此,秘科还要另拨人手去‘辟谣’,”拉斐尔一脸不爽的样子:
“总有人在散播‘星湖公爵昨晚当众指控凯文迪尔’这样的无知妄言。”
无知妄言……
泰尔斯花了好一会儿,才收起难以置信的表情。
不是吧。
名利双收就算了……
还要控评?
“所以……我又搞砸了你们的事情?”泰尔斯木木地道。
“没关系,”拉斐尔一副破罐破摔的样子:
“反正秘科也习惯了。”
“六年来我手下成立了个专门的意外应急小组,你算是他们的心头最爱——大大提升了他们的存在感和预算额度。”
“顺便一句,他们的外号叫‘王子的小屁屁’……”
沉浸在郁闷中的泰尔斯皱起眉头:
“王子的什么?”
荒骨人无奈地提提脸颊。
“你知道,每次拉完屎,”拉斐尔打了个格外欠揍的眼色:
“都要擦的嘛。”
泰尔斯瞠目结舌,无言以对。
拉斐尔还给他一个邪气的微笑。
“好吧,凯文迪尔……”
想通了什么,王子懊恼地吐出一口气,把脸埋进手掌里上下揉搓:
“我真该昨晚就把他做掉的……”
“你说什么?”
“没什么。”泰尔斯把脸从手掌里拔出来,肃颜正色:
“安克·拜拉尔,他会怎样?”
拉斐尔收起怀疑的脸色:
“如果陛下没有别的意见,审判厅会为他定罪的……”
“但是就已有的事实来看,他持械冲击王室宴会,伤害贵族同侪,威胁星湖公爵,行刺王室成员,藐视王室威严……”
听着拉斐尔数出的罪状,泰尔斯想起安克绝望的眼神,想起他跟自己最后的对话,心情沉重。
【如果我放手,我该怎么办?】
【我不知道,但我会尽力。】
【我已经尽力了。】
【不,你没有。你没有见到我。】
泰尔斯下意识地捏紧拳头。
“那他的家族呢?他的亲人呢?”
拉斐尔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泰尔斯叹息一声。
但他的眼神随即犀利起来:
“听着,拉斐尔。”
“如果我说,在你的帮助下,星湖公爵要从中做点什么,影响某些结果,有可能吗?”
拉斐尔的红眸同样闪过一丝光芒。
“取决于您要做什么,”荒骨人谨慎地道:
“不同选项,不同结果。”
泰尔斯沉默了一会儿。
“那好吧,从难到易。”
王子认真地考虑了一下,试探地问出三句话:
“劫狱?”
“释放?”
“至少——免死?”
拉斐尔默念了一下这三个选项,随即和蔼地笑了。
他毫不拖沓,善解人意地回答了相应的三个答案:
“不可能。”
“不可能。”
“还有——不可能。”
马车里沉默了一分钟,一时只闻轱辘声响。
“拉斐尔·林德伯格。”
“殿下?”
“我要你何用啊!”
“好吧,还有最后一个办法。”
“什么?”
“您加冕为王。”
“这不好笑。”
“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