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先前所言,他与黑袍是世间最出色的两个阴谋家。
他其实也很想与黑袍交手。
可惜他真的已经老了。
数万年来,道门修行西流典唯一大成的他比谁都清楚时光的伟力。
十年里的每个夜晚,他都在感受着生命的流逝与神魂的虚化。
他是国教正统传人,不愿像黑袍那样使用邪法续命,境界实力也已不如对方。
刚才他想锁死黑袍的气机神魂没能成功,现在便只有等着被黑袍来杀。
他很遗憾,没能在全盛时期与对方战上一场,不需要痛痛快快,而是要各出奇谋,无所不用其极地战一场。
除此之外,再没有什么遗憾,比如死亡?
他驱车登山,便是要诱使魔族来杀自己。
能够诱出黑袍,已经是能够想到的最好结果。
西宁镇旧庙外有条小溪,溪里有很多鱼,余人与陈长生最喜欢在溪边看鱼玩,他最喜欢做的事情却是钓鱼。
不管是锦鲤还是红线,不拘大或小,无论清蒸还是红烧,都很好吃。
他是世间最了不起的钓叟,今天自己做了诱饵,谁还能躲得过去?
……
……
秋日当空,正是一天中最明亮的时刻。
黑袍的心情就像阳光一般明媚。
周遭的环境越亮,车厢便显得越黑。
他的手距离商行舟还有两尺距离。
他看到了商行舟眼里的那抹遗憾,也看到了那名小道士惊恐的眼睛。
就在下一刻,他看到黑暗的车厢里忽然出现了一点白色。
那惨白的、苍白的究竟是什么?
不是索命的鬼魂的脸,而是一张白纸?
紧接着,一道凛冽的光芒,破开夜色,斩向黑袍。
无比明亮,就像是有人在车厢里点亮了一个太阳。
无比寒冷,瞬间山坡上的草地便覆了一层浅浅的霜。
什么样的光芒会同时具有这两种截然不同的气息?
十余里外的沼泽里,王破靠着枯树,看着不远处那只倒山獠的身影,神情专注至极。
忽然,他感觉到了些什么,回首向那座小山望去。
几乎同时,倒山獠也转向了那个方向。
魔帅冰冷的视线忽然变得狂热起来,然后又急剧降温,生出很多担心。
进攻中军帐的第二魔将以及那些部落族长与强者,也感受到了一道强大气息的出现。
陈长生与一些神将也感觉到了那道气息。
徐有容的感觉最为清楚以及准确,因为她对这道气息最为熟悉。
小时候在皇宫很无聊,她经常去找那把枪玩。
……
……
黑袍一声厉啸,以难以想象的速度后退。
他的睫毛上挂着雪,眼里看到的事物都泛着七彩的光。
包括那只破开夜色而出的枪。
噗的一声轻响。
黑袍落在数十丈外的草地上。
他的右胸出现了一个洞。
鲜血不停汩汨流出。
看着异常恐怖。
金色的光屑从血洞里飘出,看着又像是一抹斜阳。
“这把枪为什么在你手里!”
黑袍看着山顶的那辆车,带着愤怒的情绪说道:“你为什么在这里?”
微风拂动白纸,哗哗作响。
肖张从车厢里走了出来,手里提着一根铁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