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着天黑之前,静会方丈骑着他的小毛驴挥一挥衣袖独自回白云寺去了,好像他与阿爹下山一趟就只是为了找回他的小毛驴。
关于我偷偷下山这件事,静会方丈走后阿爹仍然半点要责怪我的意思都没有,事实上他连提起都没有再提起过,就仿佛这个冬月里我们不曾上过山一样,一觉醒来第二天他又照常去学堂做他的教书先生去了。
说起阿爹在学堂做教书先生,我先前也曾被他威逼着去听了好几年的课,但是自我满了十五岁之后,对于逃课一事练就的是越发的炉火纯青了,除了阿爹学堂里其余的先生根本看不住我,后来阿爹也索性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随我折腾去了。算一算日子我这一年都在忙着追董家公子,学堂虽然就近在隔壁,也有好长一段时间不曾去过了。
羞愧归羞愧,但今儿天气好,太阳暖烘烘的,阿爹早晨去学堂前给我留好了早饭,我起床之后随便扒拉了几口,便又恶习难改不学无术的坐在门口双手交叉在一起懒洋洋地眯着眼睛晒起了太阳。
“李姑娘。”
被太阳晒得正是舒服,忽然听见有人叫我,我抬起头随着声音望去,隔壁董公子家的孟桑表妹正趴在墙头上露出个小小的脑袋笑意盈盈地望着我。
孟桑表妹是在叫我?我掏了掏耳朵,仍然有些不太确定,“孟姑娘?”
她在墙那头点了点头,一双乌黑的大眼睛煞是好看。
于是我搬了我的小板凳踱步来到墙下,与她面对站着,我正想开口问她有何事找我,她手里忽然变戏法一样冒出了一盘点心,“这是我今日跟姨妈学做的梅花酥,你尝尝好不好吃?”
我从盘中拿过一块放到嘴里,这梅花酥入口香甜,又甜而不腻,好吃极了,于是忍不住称赞道,“好吃,真好吃。”
孟桑表妹脸上始终笑意盈盈的,听完又拿了一块递给我道,“再吃一块。”
所谓拿人的手软,吃人的嘴短,我想起我昨天看见董公子与孟表妹站在一起心里还泛酸,此刻不禁为自己的心胸狭隘感到羞愧,于是一边吃着她递过来的点心一边心虚地使劲夸她道,“孟姑娘你不仅人长得好看,厨艺也好,谁要是娶了你真是一辈子的福气。”一边吃东西一边说话简直把阿爹平常所教导的食不言寝不语给忘了个一干二净。
孟桑表妹被我夸得微红了脸,“李姑娘你若是喜欢,日后我可以经常做给你吃。”
我趴在墙头上,又拿了一块梅花酥塞进嘴里随口问道,“你以后会一直都住在欢喜镇吗?”问完方才觉得有点失礼,好像我巴不得她快点走似的,不禁暗自咬了下舌头。
“嗯,”孟桑表妹轻轻点了点头,眼睛忽然有些红,“我阿娘上个月去世了,我阿爹又死得早,家里没有什么亲人,姨母便让表哥将我接了过来。”
看孟桑表妹的年纪和我一般大却要寄人篱下,我忽然有些心疼她,我虽说自幼没见过阿娘的面,但是我还有一个虽然表面嫌弃我心里却百般疼爱我的阿爹,于是忍不住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孟姑娘,你莫要再难过了,以后不仅你的姨母和表哥都在你身边,我也会一直在你身边的。”
那一刻,看着这个忽然红了眼眶的姑娘,我说这些话不仅仅是因为董公子的缘故,我是真心实意地想把她变成我天下第二好的好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