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天澜喃喃自语。
纳兰冬风父女的视线中,身体一直笔直的李天澜整个人一瞬间似乎虚弱下来。
他的坐姿依旧标准,可精气神却瞬间滑落到了低谷。
纳兰冬风犹豫了下,还是忍不住开口道:“殿下,如果让李老醒过来的话,要尽快做决定,现在...时间很重要。”
李天澜沉默着,良久都没有说话。
五分钟,十分钟,半个小时。
李天澜一言不发。
纳兰冬风咬了咬牙,看了女儿一眼,沉声道:“让李老醒过来!”
李天澜还是没有说话。
纳兰轻语吃惊的看了父亲一眼,有些迟疑,最终叫了一声:“殿下?”
李天澜深深呼吸,缓慢的点了点头。
纳兰轻语在不迟疑,从一旁的工具箱中拿出了一个盛放着红色液体的针管,沉默着将针管里的液体注入到李鸿河的胳膊里。
李天澜摇晃着站起来,走到床边,紧紧握着李鸿河的手掌。
纳兰冬风不忍看到这一幕,招了招手,带着纳兰轻语走了出去。
李天澜缓缓跪下来,跪在李鸿河的床前,攥着他的手。
良久,漫长。
近乎凝固的气氛里,李鸿河的眼睛动了动,极为缓慢的睁开了眼睛。
茫然与疑惑在他的眼睛里飞快消失。
他看到了李天澜。
“爷爷。”
李天澜轻轻的喊着。
他的声音很轻,很平静,但听上去却有些可怜。
李鸿河的眼神一亮。
他的嘴角扬起,轻轻笑了起来。
一直强忍着的李天澜再也忍不住,他的表情从嘴角开始抽搐,脸庞完全扭曲,泪水一瞬间落了下来。
“爷爷。”
无比嘶哑的,他又叫了一声。
嘶哑的,空荡的,撕心裂肺。
没人喜欢哭,因为不好看。
可这一刻已经坚持了太久太久的李天澜真的有些脆弱,有些无助。
“爷爷。”
他的身体颤抖着,死死低着头,伤心欲绝。
李鸿河还在笑。
他最后的生机支撑着他,让他看上去越来越精神。
“别哭。”
苍老而松弛的手掌拍了拍李天澜的手背,李鸿河的声音无比稳定:“早晚都有这一天的。”
他笑着开口,无比豁达:“我现在走,不早,但也不算晚,起码我可以看到李氏的未来了。”
李天澜抬起头,胡乱的擦了擦眼泪和鼻涕,深深呼吸着,颤声道:“爷爷,李狂徒也来了,就在外面,我马上把他叫进来。”
他想要起身。
李鸿河却握住了他的手掌。
他笑着看着李天澜,眼神慈祥温和,透露着满意的情绪,带着骄傲。
“不用叫他。”
李鸿河摇了摇头,坐了起来。
“我们出去走走。”
“爷爷!”
李鸿河的神色一变,下意识的伸手想要去扶。
“我没事。”
李鸿河挥了挥手,他的动作极为有力:“我现在的情况很好。”
他郑开李天澜的手,下床,自己穿上了鞋,笑着开口道:“很多人死前都会有这种状态,叫回光返照,今天我才知道,原来是真的。”
他站直了身体,伸了个懒腰,笑道:“感觉还不错。”
他最后的生机缓缓消失,眼神愈发暗淡深沉,可磅礴的剑意却依旧支撑着他的身体。
他站在李天澜面前替他整理了下衣服,问道:“还有谁来了?”
“东城老爷子在这里。”
李天澜说道。
东城寒光是最有分量的一位,至于其他的巨头,这种时候,他们是不会出现的。
“寒光啊...”
李鸿河笑了笑:“挺不错的,走吧,跟我去见见老朋友。”
李天澜点了点头。
“注意形象啊。”
李鸿河擦了擦李天澜的脸庞,微笑起来,笑的很欣慰:“你现在也是殿下了。”
李天澜勉强笑了笑。
一道细微的火苗在他身上闪烁了一瞬。
所有的泪痕都被完全蒸干。
但他的双眼依旧遍布血丝,一片通红。
李鸿河不再说话,拉着李天澜,走出了捡漏的小屋。
屋外的人不多不少。
各地的医生,李氏的精锐,邹远山,东城寒光,秦微白,所有人都看到了李鸿河。
山顶安静了一瞬。
风雨落在了李鸿河身上。
李鸿河笑容依旧。
“李老。”
短暂的安静中,不知道谁先喊了一声。
李鸿河拉着李天澜的手掌,笑着点头,神采奕奕。
不远处一直盯着湖面的李狂徒身体僵硬,终于慢慢的转过了轮椅,看着笑容满面的李鸿河,眼神复杂。
李鸿河也看到了他。
本来不打算在跟李狂徒说些什么的李鸿河犹豫了下,最终还是带着李天澜走了过去。
凤凰退后了两步,对着李鸿河微微躬身。
李狂徒没动,看着自己的父亲越走越近。
李鸿河停了下来
两人相隔不到五米,静静的对视着,隔着一片秋雨。
李鸿河依旧在笑。
曾经父慈子孝最终却反目成仇的两人对视了很长时间。
微笑着的李鸿河最终打破了沉默。
他看着李狂徒,笑容清淡:“我走了。”
父子之间。
生死面前。
看着自己的父亲,面无表情的李狂徒点了点头,说了此生最后跟李鸿河说的一句话。
“再见。”
李鸿河淡淡的嗯了一声,拉着李天澜,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