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外,随着注定会发生的人口暴涨,齐鲁百姓就算不南下,也少不得北上去闯关东。
那条路,要比南下之路悲惨何止十倍!
后世许多人都只知道山东人闯关东的热闹,却不知那原是一条何等悲壮惨烈之路!
最后一点,便是贾琮想利用这次机会,对生满腐烂臭肉的边军进行一回不见血的大清洗……
但这些话,却没可能说出来。
否则,赵青山必定认为他疯了……
所以贾琮只能微笑道:“太傅,孤也知孤此次莽撞了。凭借一些浅薄的见识,一个冲动,就做下了这个决定。孤实在太想为齐鲁的贫困百姓寻一条出路……不过太傅放心,孤虽不通朝政,但颇有些赚银子的能为。孤有一份西洋雪花洋糖的方子,这两天就要把它卖了,多了不敢说,但千八百万两银子还是有的。这些银子,孤分文不取,悉数送入国库,用来赈济山东百姓。孤还会再想些其他法子弄些银子来,为太傅和诸卿分忧。总而言之,孤只有一个期望,那就是看到灾荒之年齐鲁大地上绝不会出现易子相食的人间惨剧发生。拜托太傅了!”
赵青山闻言,面色大为动容!
大乾何其幸哉,能得如此贤明之储君!自古只多见搜刮酷烈的君王,何时能见主动为臣子分忧的君王?
尤其此太子,还如此礼贤下士,体贴臣子,相比先帝,这位储君简直……
忽地,一股强烈的酸楚和哀绝之意涌上心头,赵青山强忍此意,红着眼,颤着方口,哽咽道:“殿下放心,臣会下令,沿途各县府州郡,尽最大力气,帮助齐鲁百姓南下迁移。南省富庶,夏粮刚收,总能熬过……熬过此关的。”
贾琮见赵青山霎时间面色如此悲情,不解问道:“太傅,可是孤哪里做的不妥,太傅大可直言,孤非听不进谏言之人。”
此言一出,赵青山忽然跪倒在地,放声大哭道:“非因殿下之故,臣乃思及元辅,若元辅得遇殿下,何至于,何至于……”
他说出此言后,西暖阁内诸臣的面色骤变。
连贾琮都微微变了面色……
说心里话,坐上这个位置后,许多事的看法都渐渐变了。
曾经他也觉得崇康帝何其刻薄寡恩,竟容不下手下的头号功臣宁则臣,也容不下他那样的功臣……
但坐上监国太子之位后,贾琮自省时想到,若是他手下的官员,八成皆出自宰相,宰相还是一手创建了新党的魁首。
大乾封疆大吏,几乎皆出自其门下……
贾琮自忖他晚上都未必能睡得着觉。
尤其是在兵权还不在他手中之时,更加煎熬……
甚至贾琮根本做不到宁则臣那一步,不会将大权如此集中在一个臣子手中那么多年。
位置变了,看法自然也就变了。
当然,若他还是人臣而非太子,那么此刻崇康帝依旧是个寡恩之君……
而在赵青山看来,天下大概再无一人能忠诚胜过宁则臣的。
但这样一个为了朝廷为了君王呕心沥血之人,最后竟生生被逼死……
可想而知赵青山心中有太多的恨意,对于此刻还停灵在奉先殿内的那人……
念及此,贾琮心里轻轻一叹,看着地上哀恸大哭的身影,问道:“太傅,可有何所求否?”
赵青山闻言,忙收敛了情绪,抬头看向贾琮,直言道:“臣想请殿下厚待元辅身后事!”
贾琮闻言一怔,道:“太傅是否有所误解,朝廷并未薄待文忠公之后事,原是孤亲自安排的……”
赵青山摇了摇头,面色忽变得犹豫起来,不过终究还是一咬牙,大声道:“臣斗胆,恳求殿下,能将元辅灵位,配享太庙!”
“嘶!”
此言一出,莫说一旁的林清河、左中奇、岳宗昌等人,连一直面不改色的柴梁,都霍然色变,倒吸一口凉气目光骇然的看向赵青山。
好大胆!
自古以来,名相名臣不知凡几,然能配享太庙者几人?
对人臣而言,死后能够将灵位送进供奉着历代天子的神庙,受后世帝王岁岁祭拜,受整个帝国皇朝的国运祭拜,这是最高的荣誉,无出其右者。
然而这等旷世之恩,唯出于上,岂有人臣开口讨的道理?
传言出去,立刻就会有人说他们这些臣子欺太子年幼!
这甚至是在为将来埋下祸根!
赵青山因一时激荡和不平说出口后,自己都有些后悔冲动鲁莽了,叩首伏地不起。
而贾琮将众人神色收入眼底后,心思转动起来……
对他而言,将臣子灵位送入供奉列祖列宗神碑的太庙,实在是没什么大不了的事。
他连太后都不怎么亲近,更不用谈什么列祖列宗了,哪有什么归属感。
能用这样一个恩典,换取赵青山这样的名臣能相归心,简直是惠而不费的大好事。
有何不可为?
当然,这番轻松心思他自然不能流露在外,不然就太沙雕了……
贾琮面露十分为难之色,缓缓道:“元辅辅佐先帝,呕心沥血,兢兢业业,且新法利在当代,功在千秋,一改亿兆黎庶千年之苦,凭此功劳,足以配享太庙,与历代帝王,共享后世君王之香火祭祀。孤自无不可,只是还请太傅体谅,孤虽为监国太子,但这样大的事,实非孤当下就能允诺的,还得回宫后,与父皇商议。不过孤会尽力说服父皇的……”
此言一出,就见赵青山霍然抬头,面容激动的甚至狰狞起来,目眦欲裂,声如惊雷般连叫三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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