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循拱手道:“使君深虑,循拍马不及,只可惜……”略略顿了一下:“江东却不缺盐……”
裴该笑道:“此两事耳。”我刚才跟你说盐业,现在跟你说海运,并不是让你收了盐之后通过海路卖到江东去——那儿也挨着海啊,也产盐哪,汉武帝最早设置的三十六处盐官,可就包括了会稽郡的海盐县。如今海盐隶属于吴郡,在它西南面还有一县叫做盐官……听名字就知道人不缺盐吃啊。
但是,将来祖逖是要领着兵往西打的——这事儿倒不必瞒着幕僚们,过江后不久就跟他们打过招呼了——兖、豫两州缺盐的地方很多,他带着盐去找粮食,比直接扛粮食要便捷得多。“且盐可制豉,可腌鱼,其利倍之。”
卫循拱手应诺,但是表情多少有点儿不大自在,实在忍不住,就问裴该:“止祖守西行么?我等不会要跟着他前往兖、豫吧?”裴该笑笑:“卿不愿沙场建功,封妻荫子么?”卫循连连摇头:“使君休看末吏体壮,为南人中之异相,实不识兵戈,平生连鸡都未曾杀过……只要跟随使君,自有晋身之阶,何必要自蹈死……若是误了祖守之事,恐于使君面上也不好看。”
旁边儿甄随听了直撇嘴:“无胆匪类,倘若使……都督有命,我便愿意跟着往兖、豫去。这些年也就屠狗杀鸡,老爷刀上许久不沾人血,怕是要锈!”
裴该转过头去瞥他一眼:“既如此,我便将汝拨在祖士稚麾下,如何?”
甄随摇摇头,叹口气:“王司马使我卫护都督,若都督西行时,老爷自然跟去,否则……都督在哪里,我便在哪里。”随即一摸身上背的大弓:“我再去为都督猎些鸟儿、兔儿来吃吧。”转过身去就跑远了。
裴该“哧”了一声,心说你,或者你的属下,还要留下来监视我哪,我知道你们必然不肯走的。重新转向卫循,对他说:“广陵不比江东,尤其是淮阴附近,田不甚肥,沼泽密布,加之户口流散甚多,止靠屯垦之粮,以及各坞堡捐输,恐怕难以卒岁,必须自江南购买……”
琅琊王司马睿也曾经镇守过徐州,所以虽然撇下土地和百姓跑江南去了,相关文件都还带着,裴该既欲北上,坐镇淮阴,当然会去找王导索要。王茂弘倒也没必要从中作梗,由得裴该搜检来阅读,使他对徐方地理、物产,都有了相当程度的了解——未必就比祖逖差喽,而且二人还可互补不足。
裴该了解到,晋武帝太康年间做过户口普查,广陵一郡大概有户不足三万,口十一二万——大概是东汉强盛时的三分之一——其中淮阴最多,近乎其半。等真到到了淮阴县,根据数日间他向县中耆老探询所知,流散和遭难的百姓也大概接近半数,也就是说,如今县内应该有户七千、口三万左右——这么算起来,基本上都在那十一家坞堡掌控范围内!小老百姓的税好收——只要他拿得出来——富户的税就难办啦,别看他们在会上拍胸脯表态,支持政府,说得好好的,真等秋收之后,能缴上来半数就已经谢天谢地了。再加上裴该手里也没有那么多吏员下乡去征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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