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州最南面的范阳国,仍为羯军所占据,石勒遣其重将孔苌镇守,屯兵郡治涿县。
孔苌在石勒起家的“十八骑”之中,最是狡诡,他多次遣人秘密北上,去探查段氏的内情,当听说段匹磾拘禁了刘琨之后,不禁大喜道:“鲜卑与晋人不和,我正可趁此机会收取幽州,为赵公寿也!”
于是派人到蓟县附近去大肆散播谣言,对晋人说段匹磾不日便将谋害刘琨,对鲜卑人则说晋人为劫刘琨,不日或将俱反——蓟县的危局,也正是孔苌在背后推波助澜的结果。
等到段匹磾挟裹着刘琨北上,攻打段末柸,孔苌坐不住了,心说此战若胜,段氏的势力重新牢固,就算事后段匹磾杀了刘琨,恐怕我也难觅好时机发兵进取啦。不如现在就动,掩袭蓟县,逼迫段匹磾回军!
于是亲率万余兵马,急向蓟县而来。段叔军闻讯,出城迎战,卢谌也率晋师应援。但是鲜卑人和晋人心结未除,战场上根本不可能紧密配合,被孔苌寻见薄弱之处,一战而破,段叔军狼狈逃回蓟县,卢谌则退保征北小城。
随即孔苌挥师猛攻征北小城,连破城外七垒。卢谌遣人向蓟县求援,段叔军率军来救,却又被孔苌击败。最终小城为羯军所破,卢谌率残兵逃向蓟县,段叔军却命紧闭城门,不肯纳其入城。
孔苌率军逼至城下,晋军彻底崩溃,卢谌在团团包围之中,只得下马,束手就擒。
消息传至无终,刘琨当即率刘演等前往蓟县救援,同时写信给段匹磾,一方面通报此信,一方面也重申前盟,请其勿疑。
再说段匹磾击破了段末柸所部,可惜未能生擒渠魁,被段末柸率百余骑突出重围,向西北方向急遁而去。段匹磾乃遣段文鸯率部追击,自己返身杀至徐无城下,果然不出末柸所料,城中旧部开门迎降,段匹磾乃得大摇大摆地,复收了父兄的基业。
可是他在徐无城内屁股还没坐稳呢,便接到了刘琨遣来的信使,不禁大吃一惊——虽然早料到孔苌会趁机北扰,但没想到竟然来得这么快……于是便留下段秀在徐无,一方面养伤,一方面镇定旧部,自率主力,急匆匆折返蓟县来。途中与段文鸯会合——段末柸逃去无踪,段文鸯未能追及。
另方面刘琨紧赶慢赶,却还是迟了一步,才到蓟县近郊,便听说城池已为羯人所破。
要知道蓟县城内外的主体居民,仍是晋人,段叔军既然多次游说乃兄谋害刘琨,又加不纳晋军残部入城,遂导致内外晋人离心,在遭到羯军攻打后,每日缀城逃亡者不下百数。城中士气因此而低靡,孔苌乃使声东击西之计,竟然不足三日便即突入城中,段叔军逃亡失败,跟卢谌一个下场,也做了羯人的阶下囚。
刘琨率领晋军仓促归来,士卒疲惫、散漫,遂被孔苌亲将兵马来逆,竟然一战而败——要知道刘琨所部多为并、冀两州出身的晋兵,虽然与羯人仇深似海,但同时也有深深的“畏羯”情绪刻入骨髓,除非数量绝对大过羯军,否则是很难提振士气的——被迫退入东方的潞县。随即段匹磾领兵也赶到了,要求进城,刘琨却不敢纳。
终究晋军新败,势蹙力弱,根本无法与鲜卑兵相抗衡,则一旦段匹磾入城,若是重欲拘押刘琨,又该如何是好啊?刘琨遂使温峤出城,去向段匹磾谢罪,说潞县城小而卑,难容大军,段公还请暂在城外歇马吧,我等将倾尽府库,为段公供应军资。
这最后一句话,其实不过表个态度而已,潞县城内府库皆空,实在拿不出多少东西来资供段匹磾。段匹磾又急又气,斥责温峤道:“且待退了羯贼,看大司空尚有何面目再与某相见!”
温泰真不阴不阳地回复道:“大司空并非无颜相见段公,实乃不敢见耳。段公自然敢见大司空,至于面目如何,自有公论。”
随即段匹磾便率军继进,抵达蓟县郊外,孔苌率军出城来逆。段匹磾纵马而上一高阜,俯瞰战场,不禁吃惊道:“羯贼安得有如许兵马?难道是大羯自襄国赶来了不成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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