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的大荔是如此,那么现在呢?在刘曜眼中,四向城壁都已经修缮完全,不再有龟裂和缺口,而且貌似城堞也略有加高。四壁外靠城门和边角附近,都修筑了羊马墙,约摸五尺多高,隐约可见有士卒隐藏在内。城壕分明是拓宽、掘深过了,引北洛水环注于内。
最显眼的,城门外都修建了在这年月还并不常见的吊桥,以厚达一尺的木板制成,宽约丈余,用手臂般粗索悬吊,也不知道得靠多少人力才能拽拉起来啊——刘曜一时间自然还想不到辘轳、绞盘。
因为地处平原地带,城外并无险要可守,所以没有外堡策应,但在城南方向却挖渠以沟通北洛水,沿渠修筑了不少土堡,堡上旗帜飘扬,分明有士卒守备。
如此坚固的城防,如此浩大的工程,裴该究竟是怎么在短短几个月的时间里就基本完工的?真是打破刘曜的脑袋也想不通。
——其实很简单,裴该修城,只有两招,一是“以工代赈”,二是“朝三暮四”。他一进大荔城,便即占据了府库,控制住各处粮食输入的渠道,不使百姓轻易得粮;然后藉口胡寇不日便将来攻,要求各户都出劳力,分组以协助修缮城防——不干白工,管吃管住,对于工程速度较快且无事故的小组,还赏粮食。
这年月的官家,不管是西晋还是胡汉,都喜欢无偿地驱策百姓劳役,那谁肯给你好好干活呢?裴该知道,若完全动用军力修城,必然影响训练,而想要让老百姓行动起来,则非得给予足够的利益不可。只不过他先卡住了粮源,然后再用劳役来分派粮食,有若“狙公赋芧”。
刘曜越是观察城守状况,就越是愁眉不展。刘丹趁机进言:“我军若不久驻郃阳,而急南下,城池必无如此之固也。”言下之意,谁让你听刘均瞎扯的?军事问题就是军事问题,偏要跟政治挂钩——这战场上若赢不了,算计再多也是白搭!
刘均却也不以为忤,只是笑笑:“裴文约胸中果有丘壑,即其城防未完,恐亦不易攻也。好在如今我等已有虚除……”就让那票氐、羌去撞坚壁吧,咱们正好坐趁其弊。
刘曜说好吧,乃下令使刘岳封堵东门、刘咸封堵西门,他自将本营屯扎在大荔城北,计划以五日为期,修造营垒、攻具,然后让虚除伊余先去试着攻城看看。
不过大荔城防如此坚固,城内少说也有两万戍卒,再加百姓助守,刘曜感觉就算自己如今已有十多万兵马,恐怕也不太够……他还想要劝说裴该退去,但是不敢再派人去游说了,只是绞尽脑汁,写成一封书信,派人用弓箭射入城内。
裴该得信,展开来一瞧,内容不外乎说我已受封雍王,这雍州我是要定了的,你又何必在此阻路呢?汝家既已收复洛阳,何不奉司马邺东归,偏要占着关中做啥?若是你肯照办,我就上奏天子,罢兵言和,两家以冢岭山、黄河为界,河南归属晋国,河北及河西归属皇汉,从此约为兄弟,自然兵燹不作、百姓得生,岂不是好?
除此之外,你还有什么条件都可以提,我能够答应的一定答应;即便权限不足,也肯定会上奏我皇汉天子,为你争取一个好的退步。
裴该不禁哈哈大笑道:“刘曜来看我城,竟而气沮矣!”旁边儿游遐提醒他:“也要防是胡人骄我之计。”
裴该点点头,提起笔来,就想要写回书,可是实在不耐烦骈四骊六,最后还是推给了游遐——“我欲观卿如椽大笔。”游遐说成啊,我来写,但不知道如何做答,写啥内容咧?
裴该想了一想,回复说:“先申晋戎不两立之义,云河西、河东,皆我中国土地也,尺寸不可与人!再说刘曜前破洛阳,掳我天子、杀我吏民、焚烧城池宫室,罪在不赦。因此,若要我罢兵也可,刘曜自刭,将首级来献,则城下十万胡寇,我都当是受蛊惑而从逆的百姓,前事不论,准其在冯翊、北地两郡内游牧、垦殖,重为我晋子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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