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是江彬,后是杨廷和,现在他们一个个都急不可待地跳上历史舞台,本来杨廷和在内阁中的地位因我受到极大的打压,但现在还是出现问题,事情有些棘手了。”沈溪感觉很不寻常。
谢迁给他的压力,在沈溪看来只是一种类似于鞭策之类的东西,但杨廷和带给他的压力却让人胆战心惊,只有他这样熟悉历史的人才知道,杨廷和在未来朝中扮演了怎样的角色,这对沈溪来说非常可怕,问题便在于杨廷和做事非常狠辣。
“如果想彻底解除威胁,最好是给杨廷和添乱,让他自顾不暇,但这也变相让局势变得更加扑朔迷离。现在谢迁还在朝中,不过就算他可以多干几年,也不会超过五年,大概到正德八年之前,内阁便有可能就成为杨廷和主导的舞台,那时我最大的对手,就是这个之前一点儿威胁都没有的杨廷和。”
“刘瑾已让我吃到一次教训,没想到这次又遇到这种问题。但刘瑾的存在有其必然性,而杨廷和的崛起又意味着什么?这个人到底该直接打压下去,还是留下他完成历史使命?要让他彻底沉沦下去,又得采用怎样的手段?要对付这样做事极端狠辣的文官,不可能像对付刘瑾那么简单!”
“刘瑾最多靠手下幕僚和爪牙维持权力,主要是靠皇帝的宠信,但杨廷和却是文官楷模,他可不会跟谢迁一样做君子,若是他要拿出阴谋诡诈的手段跟我较量,那时他有朝中文官鼎力支持,怕是到时候我只能用一些见不得光的手段,这并不是我希望看到的结果!”
……
……
劝说皇帝回京城,在沈溪看来已非最紧要之事。
在朱厚照失踪这件事上,他觉得可怕的是杨廷和突然冒头,这是让他感觉历史纠错性很强,这个苗头非常可怕,也让他意识到,自己很可能跟历史上的江彬一样,成为杨廷和算计的对象,甚至会在某个时间段,他跟杨廷和间会产生难以调和的矛盾,进而爆发激烈冲突。
如此境况下,他便要多思虑一些事,应对杨廷和的崛起。
最大程度保证杨廷和在内阁顺位人中靠后,让谢迁后的继任者为梁储,是他目前想到最好的办法。
不过让沈溪觉得难办的是,现在张太后开始信任杨廷和,而且随着梁储与世无争性格的突显,会让梁储的地位变得非常尴尬,无论是谢迁,又或者朝中文官集团,大概都不想梁储晋位首辅成为文官领袖,到时候估计会推一个强势的文官出来。
杨廷和自然是最好的人选。
沈溪心里多有无奈:“历史上的梁储仅仅是在杨廷和守制后才出任首辅,那时朝野上下都知道杨廷和会回来,而且朝中杨廷和的势力已非常稳固,就算他人不在朝中,文官集团也可以掌控好朝局。但现在不同,若梁储在文官们看来撑不起大局,或许会劝他致仕,杨廷和成为首辅第二顺位也可以登顶。”
因为想着内阁的事情,沈溪直到出发前都没休息。
小拧子跟张永等人从帐篷出来时,眼圈都是黑的,显然昨夜他们并没有休息好,本来就是在荒郊野外露宿,再加上早起出发,整个人浑浑噩噩的,自然谈不上有多好的精神状态。
“早些走。”
沈溪道,“争取日出前便赶到灵丘城下,既然已经跟地方官府打好招呼,届时可能会有人出城来迎接。”
张永道:“沈大人,实在不宜张扬,若被陛下知道咱没什么好处……其实您进城就好了,您去面圣,我等可以留在城外等候消息。”
钱宁望着张永,奇怪对方态度变化,之前张永急着面圣,试图劝说皇帝回宫,旁人理解为是张永立功心切,但现在到了灵丘,张永却又推动沈溪去办事,而他只想隔岸观火。
只有沈溪知道,张永所谓的立功,不过是建立在人到心意到的基础上,真正面圣劝说,张永根本就指望不上。
小拧子打了个哈欠道:“张公公,咱都到这里了,能半途而废吗?早些进城面圣,有沈大人带路,总归要顺利许多……太后和满朝文武正在等候咱们的好消息呢。”
张永没好气地道:“要进城那就进吧,有沈大人在,咱就是跟班,别把自个儿本事看得太大,若是咱能办事的话,不至于让陛下多走一段路到灵丘,在蔚州就将事情办妥了。沈大人,您先请!”
……
……
一行人抵达灵丘县城,此时地方官府已派人出城来迎接。
本来灵丘县令想亲自出来迎接,到底来的这几位都是重量级人物,尤其是沈溪,这可是朝中最炙手可热的文官。
但想到皇帝还在城中,而沈溪的目的又是来劝说朱厚照回京,使得灵丘县令不敢来见,免得摊上责任。
这个时候已没有谁想立功,只是想让事情赶紧过去,哪怕最后什么事都没发生也好,总归沈溪要办的事难以从地方获得支持。
“一个小小的县令,居然这么大的架子!”张永语气不善,大概是觉得县令没有出迎,让他很没面子。
不过张永看了沈溪一眼,发现沈溪态度平和,也就不再强人所难,因为一行人中最有发言权的人还是沈溪,连沈溪都没怎样,他作为一个太监似乎更没理由逞威风。
沈溪没有跟县衙派来迎接的人说什么,胡琏前去接洽,随即城门重新打开,一行往城内而去。
到了城内,一名师爷模样的人过来询问:“这位一定是沈大人吧?不知沈大人下一步要作何?”
一行人中,沈溪非常碍眼,毕竟他穿着一品大员的官服,看起来很年轻,而其他人在骑马行路时也体现出以沈溪为核心,这跟小拧子进城后畏畏缩缩有关,他空有一副稚嫩的面孔,却没有沈溪的气度。
沈溪道:“本官来灵丘,乃是有紧急公务要办,不会惊扰地方。将人撤下便可。”
“是,是。”
那师爷模样的人赶紧将衙差和巡检司兵马遣散,之后才凑过来道,“沈大人是否直接去面圣呢?”
一句话便让场面变得紧张起来。
皇帝就在灵丘这件事,在前来迎驾的队伍中都还算是秘密,至少中下层官兵不清楚这一点,只是单纯听从命令,众人只字不提刻意隐晦,结果一个县令的幕僚直接把情况揭破,让人有种泄密的感觉。
张永喝道:“你这厮说什么?可知自己脖子上的脑袋几斤几两?”
师爷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话,赶紧解释:“陛下亲临灵丘县衙时,已将身份公之于众,小人不过得悉此事前因后果,以为诸位大人也都是知情人,这才直言不讳,并非是有意冒犯圣驾。”
沈溪道:“有些事你知道还是装作不知道为好。陛下安危至关重要,本官来的目的,不需要跟你们详细解释,只管在前带路便可。”
张永回头看着沈溪,大概意思是怎么能让地方官府的人带路?这种事你不应该早就查清楚,直接登门就行了吗?
师爷见沈溪很好说话,松了口大气,赶紧在前引路,带着沈溪等人到了一处宅院前,但见宅院周边有侍卫守护,江彬赫然就在门前。
除了江彬带的人之外,还有地方官府派来的衙差和巡检司士兵,以及蔚州卫一个百户所的官兵,显然是为保护圣驾而特意增派的人手。
“姓江的,你果然在这里。”
张永和小拧子见到江彬便来气,与沈溪会合听了沈溪分析后,二人断定是江彬在皇帝面前说了什么,才让朱厚照从蔚州到了灵丘。
沈溪一抬手,阻止张永和小拧子上前找江彬算账,他带着钱宁、胡琏打马上前,到门口时翻身下马。
江彬主动上来打招呼:“小人见过沈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