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聪平时并非完全不收受下面人的好处,只是他从来都以文人自居,对文官集团有一定容忍心,不像张文冕那样喜欢把事情做绝。
刘瑾小声嘀咕:“沈溪这小子,躲在居庸关不回来,这是作何?炎光,你谋略出众,你且说说,他到底有何目的?”
张文冕笑道:“或许是沈尚书知道回朝后无法跟公公您抗衡,所以先选择高挂免战牌,这不正好给了公公您机会,让别人误会他已被公公收买?”
刘瑾一笑:“那倒是,沈溪此举分明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那就怪不了咱家因势利导陷害他……说来真是解气,沈溪本事再大又如何?不是照样怕了咱家?再派些人大张旗鼓前往居庸关,对沈溪多加拉拢,再去信隆庆卫指挥使,让他出面劝说,咱家想看到此竖子在咱家面前卑躬屈膝的模样!”
孙聪好奇道:“公公不是不准备收揽沈尚书吗?”
刘瑾冷笑不已:“咱家是不想收拢他,但咱家想让世人知道,就算科场上的奇才,大明朝的状元郎,南征北战无往不利的当今帝师,也入不得咱家法眼,只能在咱家面前低声下气做人!”
孙聪这才知道,原来刘瑾看重的不是沈溪这个人才,而是扭曲的心理作祟,想让人觉得他刘瑾有本事,不由心生寒意。
……
……
刘瑾一心想该怎么算计沈溪,而谢迁则干着急,恨不能亲自去居庸关把沈溪拎回来。
收到沈溪回信,谢迁更加生气,本来就称病在家不问朝事,这会儿越发地着急了。
“……臭小子不回京,被人攻讦,他以为刘瑾那么好对付?也不想想自己几斤几两,为他创造这么好的条件,回到京城当尚书,就算你不跟刘瑾相斗,也没人跟你一般见识,现在倒好,自己挖个坑把自己埋了,你这是要气死老夫啊!”
谢迁原本打算继续称病,但到了这个地步他不得不回内阁看看情况,当然这次回去他不是要处理朝事,他知道现在朝政被刘瑾把控,就算他想做什么也无济于事,只是想听听同僚对沈溪的评价。
谢迁入宫来到文渊阁,发现只有王鏊在,此时王鏊正拿着一份奏本打瞌睡……刘瑾总揽朝政,奏本大多拿回家去给张文冕和孙聪批,焦芳只是在一旁起参考作用,至于王鏊基本被架空在外。
“谢少傅!?”
王鏊见到谢迁,吓了一大跳,他怎么都没想到居然会在内阁再次见到谢迁。
之前谢迁表达出来的态度,是准备致仕返回余姚老家,甚至连乞老归田的奏本都写好了,刘瑾已开始筹措提拔焦芳为内阁首辅,这样他就可以彻底把持朝政。
谢迁黑着脸坐下来,问道:“王学士,为何内阁只有你一人?”
王鏊苦着脸道:“谢少傅这不是明知故问吗?如今内阁形同虚设,通政使司衙门直接把奏折送到司礼监,刘瑾将奏本带回私邸处置,以至于朝纲败坏。陛下长期不临朝,偶尔参与朝议所问不过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朝廷大小事务皆都被内监掌控,这内阁是否有人,有多大区别?”
这话说出来,王鏊一阵凄苦。
王鏊以前总想入阁,但苦于朝中能人异士太多,无论是王华还是梁储等人,才能都比他高,这些人都没入阁,怎么也轮不到他。
结果他入阁后,发现内阁已经从成化、弘治朝的权倾朝野,到现在名存实亡,他身在内阁却屁大的权力没有,这让他很是郁闷。
谢迁道:“此事不能就此罢休,济之,你现在就跟老夫去面圣。”
王鏊皱眉道:“何处见?宫外行在?”
谢迁冷笑道:“即便见不到陛下,也要见见太后……如今陛下大婚在即,怎么说也要告知太后!”
“刘瑾胡作非为,破坏朝廷定规,难道没人能管吗?陛下不理会,太后总可点醒陛下,太后一向英明,可不是任人宰割之人。”
王鏊苦笑摇头:“谢少傅,有句话说出来您可别怪责。却说这刘公公,年后多次向太后进献礼物,光是献上的东海明珠以及昆山之玉便价值连城,甚至如今两位国舅都不跟刘公公起正面冲突,你去见太后,太后能帮你?”
谢迁怒道:“这不是帮老夫,而是帮大明,整个朝堂都一片昏暗,阉人当道,这天下到底谁才是主人?”
王鏊想了想,说道:“谢尚书,如今奸人当道是不假,但朝堂并未因此而混乱无序,刘公公平时倒也重用贤才,且在朝事处置上,拿捏合度,既如此,谢尚书你还是莫要得罪他为好,免得惹祸上身。”
连王鏊都一再劝说罢手,这让谢迁很无奈。
此时王鏊说话还算客气,要知道朝堂上对谢迁风闻甚多,很多人甚至私下里大加攻讦,说什么谢迁早已投奔阉党云云,王鏊自己不相信这些鬼话,但他依然不支持谢迁跟刘瑾正面斗。
谢迁道:“太后还是要见的,老夫提请致仕,跟太后说说也是应该的,老夫就不信太后跟陛下一样闭目塞听,这朝堂难道就没一个明眼人?”
王鏊叹道:“明眼人不少,只是一个个都装聋作哑罢了,刘公公做事偏激,顺者昌逆者亡,如此境况下,谁敢跟他正面作对?谢少傅,你还是多思量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