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迁一摆手:“什么苦劳?这位根本就是个贪赃枉法的佞臣,只是因为有祖上功勋庇佑罢了……这些个勋贵,养尊处优,长久未上战场一个个都养成了草包,只知道为自己的利益奔波,谁会真心为大明奉献?”
王敞这次连应答的心思都没了。
谢迁又道:“我准备去信太后,请太后娘娘发懿旨安抚之厚,这小子比保国公之流做事靠谱多了,当初保国公在延绥时便吃过之厚的亏,怕是这次有可能会给之厚难堪。”
王敞道:“你谢于乔管得可真宽,其实你去见陛下劝说他回京最好,除了你,旁人恐怕没那本事。”
谢迁瞥了王敞一眼,不知道对方是不是说反话讽刺他,因为真正跟皇帝关系好的大臣只有沈溪一人,若不然他也不会被发配到三边治理军饷,这一蹉跎就是大半年。
……
……
沈溪在蔚州城只是停留一晚,次日一早便动身出发往灵丘去了。
小拧子、张永、钱宁和胡琏四人起来得都比沈溪早,沈溪做事始终有条不紊,表现出的是一种不慌不忙的心态。
张永见沈溪从客栈出来,赶紧迎过去道:“沈大人,这么晚才出来,您这身子骨怕是没缓过劲儿来吧?咱家本以为您仗着年轻身体好,半夜就走了呢。”
当一个人对另一个人有看法时,说话都很阴损,太监尤其如此,显然张永对沈溪晚起有意见,当然最主要还是沈溪昨日选择站在小拧子那边,拒绝了他连夜赶路的建议。
沈溪道:“疲累与否都不打紧,至少我们不能让陛下太过疲惫,诸位以为呢?”
沈溪的意思是我们不着急赶路,乃是为了让皇帝多休息休息,免得知道我们到了又要吓得跑路,做臣子的需要多体谅一下。
张永轻哼一声没说什么,胡琏过来道:“既然沈尚书已休息妥当,那咱就快些出发,所有事项都已准备妥当。”
小拧子跟钱宁没说什么,张永拂袖道:“唉!这一天天的,除了赶路就是等候,也不知做点儿什么。”
像是在抱怨,又好像另有所指,但没人接茬。
随后几人各自将马匹牵过来,上马后每个人都怀着心思,一起往城南去了,没到城门口已有地方官员和将领列队,准备送沈溪离开。
沈溪进城不算什么秘密,对于地方官员和将领来说,很希望巴结上沈溪这个朝中顶级文臣,但又不敢送礼,所以只能等沈溪离开时表达心意。
沈溪早就习惯了新到一个地方众星捧月的感觉,下马后主动跟地方官员和将领寒暄,小拧子跟张永等人则没有下马,直接穿过城门洞,停留在护城河外边等候沈溪打发这些人。
张永又开始抱怨起来:“就沈大人有面子,到哪儿都受人追捧。相比之下,咱们这些人真可谓颜面无光,就这么灰溜溜出城了。”
钱宁笑道:“两位公公未来很可能是司礼监掌印,现在他们不知分寸,不明白雪中送炭的道理,未来就算想巴结也没门路了。”
提到司礼监掌印之事,张永跟小拧子各怀鬼胎,都没有接茬,气氛一下子冷起来。钱宁说过后见没有回应,不由非常尴尬,不知该如何说下去,最后只得自我解嘲地笑了笑,不再吱声。
很快沈溪便从城门洞出来,那些地方官员和将领簇拥在后边,到吊桥前便止步,不再相送。
张永道:“沈大人,您跟他们说了什么?为何不见有践行的酒水?连临别馈赠都没有?”
沈溪听张永说话阴阳怪气,便知道张永记恨上他,心里不以为意,摇头道:“我们出来责任重大,哪里有时间理会这些?张公公若是对什么临别馈赠感兴趣的话,不妨伸手去跟他们讨要。”
“免了。”张永将头别向一边,气呼呼地道,“咱家可没沈大人的面子,走到哪儿都前呼后拥。沈大人主导一切,咱家听从您的吩咐便可,就算有礼收,那也是沈大人来收,咱家能跟着喝口汤便可。”
说话时他还特意看了小拧子一眼,见小拧子神色木然,似乎在想心事,便兴致全无。
一行顺着官道,向西边的广灵去了,然后会翻越广灵南边的大山,抵达灵丘。
……
……
一行出发之后,张永动力十足,至于沈溪跟小拧子等人则显得不慌不忙,本来胡琏还着急,但发现沈溪平和的心态后,他也被感染,放缓马速,不再勉强。
一直到中午,一行停下来吃饭,张永见随行的锦衣卫埋灶,心里多少有些不满,问道:“沈大人,这去找寻陛下,劝陛下回京才是当务之急,一天吃个两顿饭还能让人饿死不成?就算谁饿了,中午吃点儿干粮垫垫肚子不行吗?”
他说话时,见小拧子坐在卧于道旁的枯树干上喝水,脸色更加不悦,好似对沈溪处处迁就小拧子而耽误正事不满。
沈溪道:“敢问张公公一句,若咱急着赶路,到了灵丘,却得知陛下已出发一两日,需要再急着追赶,届时你是否还有力气?”
“嗯?”
张永一时间没明白沈溪的逻辑。
胡琏点头道:“说的也是,现在尚不知陛下是否因为我等前去灵丘县城而选择继续南行,这个时候保持体力要紧,实在不宜过度疲累,等得知那边的真实情况后,再决定是否加快速度……沈尚书是这个意思吧?”
“对。”沈溪直接点头。
张永急道:“沈大人,您真是带了一群养尊处优的人出来啊,这路上是否还要缓一些?亦或者先派人去灵丘打探消息?若没确切的消息,你还不走了?”
沈溪淡淡一笑:“本官从居庸关出来,也是星夜兼程赶路,那时想的是早些跟诸位会合,现在既然已经汇拢一起,也就不急了,总归现在陛下尚未有危险,相信江彬能保护好陛下的周全。”
张永道:“江彬是什么玩意儿?一个小小的蔚州卫指挥佥事,居然敢挑唆陛下出游?这种低贱的武夫也能采信?或者就算他有点忠心,但手头无人,遇到贼寇当如何确保陛下安全?”
沈溪摇摇头道:“只要陛下仍在灵丘城内,怕什么呢?据说灵丘周边已经戒严,近来也未听闻有什么盗寇逞凶的消息……大概是盗寇见没有油水可捞,都往南边去了,张公公将心安回肚子里便可。”
张永气得直跺脚,但就是没半点办法,他还不能单独前行,只能跟着大部队一起走,一边是怕得罪沈溪,一边又在不断用言语挤兑,张永活得那叫一个纠结,但特殊时候他无可奈何,便在于沈溪手上的权力太大,而且张永也明白这次有机会将皇帝劝回去的人,非沈溪不可。
张永已经跟小拧子试着去劝说君王,结果没见到君王的人,只是见了个江彬,就让屁股开花,自己受委屈不说,还将皇帝吓跑了,他怕再担责任,所以宁肯将事情丢给沈溪,但他心里却还在想“立功”,赢得表现的机会。
……
……
沈溪一行不慌不忙往灵丘去了。
而在这两天时间里,朱厚照在灵丘县城里的日子过得非常寡淡。
即便江彬开始从民间搜罗女人,却无法满足朱厚照的胃口,主要是因为灵丘城太过狭小,再加上盗匪作乱,城内本就没多少百姓,就算有一些大户人家,也是家门紧闭,这些深宅大院的院墙足足有四五米高,部分甚至修筑了堡垒和箭楼,江彬想进去抢人不太现实。
江彬非常为难,一边是皇帝确实有需要,一边则是城内悲惨的现状,他一边努力,一边试图依靠地方官府来帮忙解决问题。
但可惜并非所有地方官都会为了迎合皇帝而不择手段,对于那些无欲无求的人来说,尽到为人臣子的本分即可,再讨要额外的东西很不现实。
江彬这两日的一些作为,已经引起地方官府不满,如此还有其他非分之想,几乎是天方夜谭。
“……陛下,实在没办法,这地方鸟不拉屎,要不咱去别的县城瞧瞧?”江彬本来想证明自己有本事,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到了灵丘他才知道这没有米下锅的饭有多难做。
朱厚照脸色漆黑,这两天他连好一点的酒都没喝上,全是一些没甚滋味的浑浊米酒,陪酒的女人就没有一个姿色好的,戏班子和弹琴唱曲的一概没见到,朱厚照总在想自己是否回到了原始社会。
江彬说过情况后低下头,不敢跟朱厚照对视。
朱厚照瞪眼鼓嘴,喝斥道:“出来前,你说过有的是手段,怎么到了这里你的手段就不灵了?这里是没有富户?还是说地方官员捣乱?”
江彬低下头道:“地方太过贫瘠,城里估计总共也就千把人,还要扣除官员和兵丁,城外更是连村庄里的人都逃难去了,一片萧索,就算再有本事也无法可想啊。”
朱厚照轻叹:“江彬啊,你跟朕的时间不长,但胜在有眼力劲儿,难道朕要什么你不知道吗?”
江彬怔了怔,没想到朱厚照会给他扣一顶“有眼力劲儿”的高帽,心想:“我怎么不知道有着本事?真要有你说的那么能干,何至于现在连您老都伺候不好?”
朱厚照将酒杯放下,道:“这酒不在醇而在是否喝得欢实,若无知己,这酒再醇美也是苦酒!”
江彬一愣,心想:“难道陛下的意思是说,女人找不到,就找男人回来陪酒?这也太……”
朱厚照又道:“这美人也不在多,只在精,也不是说非要有姿色,或者年轻怎样。女人最重要的是韵味,朕从来没说喜欢年轻貌美的小姑娘。”
江彬道:“陛下,您就直说,小的如何才能伺候好您?”
朱厚照笑了笑道:“既然你找不到,那就由朕亲自来办事吧,朕不为难你,今天入夜后咱俩一起去,到时候朕在前面办事,你在后面给朕把风便可,朕不挑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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