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新网址:xs李兰希望通过拥有一个正常的儿子,来形成她自己的情感锚点,可惜,她生出的儿子和她有着一样的病。
她绝望了。
可李追远并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
再厉害的教会,也无法做到把赎罪券卖给还未生出的人。
当男孩在心底把“妈妈”这一称呼改为“李兰”后,就意味着他已经切割掉了这段关系。
你继续痛苦挣扎吧,我懒得看了。
与其内耗自己,不如外耗别人。
李追远放下了杯子,他打算离开了。
“啪!”
像是太爷家电灯绳被忽地拉下,李兰整个人,熄灭了。
她变得很冰冷也很淡漠,眼眸深处,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快速地剥落。
她重新抬起头,看向站在自己面前的男孩。
双方目光接触的瞬间,李追远就觉得自己心脏在剧烈地跳动,很疼很痛,仿佛随时会从自己喉咙里蹦出来。
脑海中,迅速浮现出自己照镜子时的场景。
是她,也是他。
他认识眼前的这个“人”,因为他自己身体内,也住着一个,而且,在那场转运仪式后,他似乎曾出现过,将“魏正道”的名字改成了“伪正道”。
其实,李兰,早就输了。
谁先开口,谁就输了。
半年前打向张婶小卖部的电话,就是李兰最后的歇斯底里。
她从一个偶尔可能犯病的正常人,变成一个偶尔可能正常的病人。
这是她最恐惧的归宿,也很可能,是自己的归宿。
“诡异与刺激,很容易提高阈值,当你阈值提高无法再被满足时,你会主动选择变成她这样。”
依旧是李兰的声音,语调还轻柔了一些,但却像是在评价一台设计有缺陷的机器。
她甚至把自己,也当成了一件机器。
李追远咬紧了牙,双手撑着桌面,神情不断变化,身体开始颤抖。
“你应该也选择了一个锚点。
她是寄托,
你是什么?
扶持、共生?”
李兰把脸凑到李追远面前,仔细盯着男孩的脸:“你应该,能比她坚持得更久些。”
李追远没有说话,指甲盖里,已抠下桌面的红漆。
李兰伸出手,轻轻抚摸男孩的头:
“你继续玩吧,等玩累了,玩不动了,我真正的儿子,就会来找我了。”
李追远双手用力一推桌子,整个人踉跄地后退好几步,后背靠在了橱柜上才避免摔倒。
他惊恐地盯着面前的女人。
李兰没再去看男孩,而是起身,走到水池边,仔细认真地洗起了手:
“你们真是一对母子,你和以前的她一样,总想着在身上留点污垢,干干净净的不好么?做人,多脏啊。”
洗完手,她将桌上的文件和报告纸整理好收入公文包。
然后,她走了。
连续两声“咔嚓”声,是开门和关门。
李追远靠着橱柜,缓缓坐在了地上,双手抱着自己的头。
刚刚,李兰向他展示了,病情彻底爆发后的样子。
强烈的窒息感向他袭来,他觉得自己就像被丢入了一个封口的玻璃瓶,任凭如何捶打都寂闷无声。
他觉得自己快要疯了,压抑感几乎要将他倾轧粉碎。
男孩的目光落在了餐桌上的热水壶,他站起身,走向餐桌,左手抓住热水壶,将壶口向下倾的同时,将自己的右手掌心摊开放在下面准备接着。
里面,是刚烧开的开水。
壶口继续倾斜,白烟带着滚烫的热水落下。
“哒哒哒……”
开水落在了地面。
男孩及时收回了手。
“不能这样,阿璃会生气。”
“呼……呼……呼……”
一时间,几乎要窒息的空间里,透入了些许清新空气,男孩贪婪地呼吸着。
走出屋子,关上门。
“咔嚓!”
李追远抬起双手,触摸着自己的脸,刚刚关门的声音,像是订书机,重新钉回了自己脸上的这张人皮。
紧接着,男孩开门再关门,再开门再关门。
“咔嚓!咔嚓!咔嚓!”
嗯,多钉几下。
见李追远出来了,吴新涵和闫老师就和老教授们告别,他们互留了联系方式,以后说不定可以邀请来学校讲座什么的。
接下来,就是吃烤鸭。
本来只点了一套鸭子和俩菜,应该是够了的。
但李追远一想起李兰说的“做人,真脏”,就忍不住使劲往嘴里塞裹着鸭肉的面皮。
这使得吴新涵又要了半套鸭子。
第二天一早,吴新涵和闫老师就早早起床,他们本想着不打扰小远让男孩多睡会儿,谁知他们一开门,对门的小远也打开了门。
然后,李追远就被他们带着去吃了卤煮,又买了一些特产。
赶到机场,坐上飞机,吴新涵和闫老师都睡着了。
李追远则透过舷窗,看向窗外的蓝天以及下方厚厚的白云。
昨晚,他一宿没睡。
飞机落地,有学校的车来接,天黑前,李追远回到了太爷家。
村西有喜事,太爷带润生和阴萌去吃席了,谭文彬则回了家。
径直来到二楼,走入自己房间,阿璃正拿着小推子,刨着一座牌位。
旁边地上躺着一条皮鞭,有一半已经被用牌位的表皮包裹好了。
男孩不在家时,女孩要么画画要么就帮男孩做这些手工活。
当李追远出现在房门口时,女孩抬起头,嘴角浮现出弧度,眼睛也亮了起来。
但很快,女孩似乎察觉到什么,神情也随之低落。
“你看,没有。”
李追远对女孩摊开自己双手,掌心处没有伤口。
“我身上也没有,我忍住了,真的,我做到了。”
男孩竭力地证明着自己,像是在夸耀自己的“考试成绩”。
相较而言,所谓的奥数竞赛考试,在此时不值一提。
女孩消失的嘴角弧度再度浮现。
在见到女孩后,李追远身上那根一直紧绷的弦,终于松了。
他走到床边,躺下后眼睛眨了两下,直接昏睡过去。
这一觉,他做了很多个梦,梦里一会儿是自己,一会儿是李兰,一会儿自己被李兰牵着走,一会儿是自己和李兰并排站在一起,看着远处牵着手正在行走的一对母子。
天亮了,男孩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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