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凤扬改完最后一本作业,站起来伸一下赖腰,还动作几下,扬溢的青春,象飞溅的瀑布,象雾一样飘逸,看一眼钟玉秀,是不经意一瞟,就走出去。他的行为泄露内心秘密:他之所以屈居在土木镇,原来弦外有音,张雨烟之所以能够进入他的视野,那是一道篱笆墙,隔着比透更能撩拨人,许多年之后,张雨烟才知道:她不是幸福被爱,而是被革命者无情利用,当然,这一切原于自我轻贱。
“凤扬,一起吧?”钟玉秀追出去。
史凤扬谁也不理会,扭头就走。
“哎,哎哎……你是耳朵聋,还是故意装的?我叫你半天你都不理,几个意思?”钟玉秀追到操场上。
“道不同,不相为谋,你走途,我住校,这么多人都看着,你没有听到有人枪里夹鞭?我是孤男,你是寡女,你出自官宦之家,我来自于遥远的乡下:黄花甸子!那是穷山恶水之地,你就不怕穷气象雾霾扑沾到你身上,我史凤扬几斤几两,我掂量得出。”
“你咋不说钟灵玉秀之地?为何如此排斥我?别人不说同性相斥,异性相吸嘛?怎么到你这儿就不管用了?”
“人贵有自知之明,你我境遇有着天壤之别,没有任何结果,又何必演义出无疾而终的故事来?”
“你连试一下的勇气都没有,怎么就知道结果呢?奇迹是怎样产生的,你知道吗?”
他们边走边聊,一些老师,从办公室里慢慢跟出来,在门前空地上立住,要看就要看个究竟,要不然七上八下,那多难受,反正空闲的时间,有的是,中国人这好奇心,实在称得上世界之最,有个风吹草动,就能聚集起一堆人在那里品头论足,这叫忙里偷闲,在生活的缝隙中滋生出谣言的幼芽,有的还未长出枝叶,就枯萎夭折,有的则逆风生长,有闲人的阳光雨露,居然从贫脊的地方,长出一棵参天大树,虽然它属于旁枝斜出。
他们只有极目远眺,并没有跟着听风听声,看他们口型和表情,可以臆想。
俩个后面讲什么,虽然这些人听不见,谁也不说什么,心思活得象水,在心河中潺潺流淌,祝福的,摇头的,叹息的,因人而异。
算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胆儿够贼。
“懦夫,你知道你自己吗?你是看不上我,还是看不上你自己?”
“当然是我自己了,你家门坎太高,我爬不上去!”
“你以为我有那么轻践吗?我找你讲话,就是以身相许?自作多情!”她快走几步,以为史凤扬要跟上来,她回一下头,史还在原地,并且调转了方向,侧立向墙,墙上是曾经的绿苔绣织,墨斑杂踏,一冬无雨,象山东的煎饼,薄薄一层,自己坠下来,耷拉着,又象一幅淡墨山水图,只要底脚钉还在,上面的钉因锈蚀,而脱落,扯一下,就斜斜撕下一块,“你不觉得这里的环境太压抑了吗?”两排房子,三个年级,每年级三个班,办公室在最后一排,办公室前不远的地方,有棵老筋盘头的榆树,树干没有人高,在分桠上,有四五根铅条,捆扎着一个圆形厚铁,上面有一大,一小两个窟窿,一根铁棍,这是用来敲击上下课铃声用的,节奏是这样的,下课是一下一下敲,有点儿象人走路的节奏,上课是一下之后两下,当----当当----,操场也在院子里,平时是绕着圈跑,春夏季则是做着八节操,学生一个个全是焦黄寡瘦,除了极少人,大多数人穿着打补钉的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