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林梅不见了,怎么解释?”县长把一粒花生米扔进嘴里,咀嚼有声,拿起茶杯,吸咂更有韵。
“搂草打兔子,捎带脚的事,那女人我又不是见过一次,虽三十多岁,是有点姿色的,如果不是马帮,这里头的蹊跷事,就更为复杂!”
两个喝着唠着,很快一小碟花生米和一杯茶也就差不多了,钟泽起身告辞,出了县衙,在返回土木镇路上,钟泽象是突然想到什么似的,自言自语:“难道说是他……?”
“老爷,你说什么呢?”钟良听不明白。
“没你事,赶车!”
“驾!驾驾!”雪在车轮下,“咕哧咕哧”响,上了一点冻,但冻并不很大,有些雪饼,被轱辘碾压,迸到一边,“老爷,要不要去中学看看小姐!”
“不用!”
黄德荣和黄铃一起,在天完全黑透,才把那些树枝扛完,爷俩个累得满头大汗。但每个脸上扬溢着笑容,这是劳动者的满足。
两个人就坐在干树枝上喘粗气。
“累坏了,真是累坏了!”黄铃用脏兮兮的袖头擦汗,却笑得很甜。
李氏刚烧开水,给他们爷俩一人倒上一碗,由于倒得太满,溢出来,把桌子上白金枝送来的纸溢湿,慌得黄德荣赶紧拿过去,往下甩水:“我说你就不能小心些?可惜了,可惜了!”然后,在自己身上擦。擦出血一样红。
“什么好东西?不就一张纸吗?又不是狗头金子!”
“你懂个屁,说不定就是狗头金子!”他还在身上擦。
“哎,我们家又没人认得字,哪来的纸?”李氏不明白。
“白金枝送来的!”
“她干吗要给我家送纸?”李氏看一眼,颜色还是红的。
“有人相中你女儿了!来说媒的!”
“谁家?我女儿可不能轻易嫁!”李氏走回来。
“当你女儿金枝玉叶呢!”黄德荣还在用手抚着纸上的潮湿,那已经入了骨头里。
“说说,是谁家?”李氏有了兴趣,走过来,踢了他一脚,从他手中扯过纸,认真看。
“大,妈,我不嫁的!”黄铃脸上有了少许桃花红,妩媚从红,淡淡的红中溢出来,如鹿撞怀,慌乱得手足无措,“谁会想起这事?是哪一个?”她用手挽弄着短短的焦黄的辫梢。
“你认得字吗?装模作样。”黄德荣从李氏手中扯下纸,翻过来倒过去看,“这写的都是什么呀?狗尾圈圈,字是这么写的吗?”愣是看不懂。
“好象你认得字似的,你也不认识!”
“我虽不认识,但字没有这样写的!”
“要是我弟弟在就好了!”黄铃有些娇羞。
“快说说谁家?”李氏等不急了。
“大,不要!”黄铃双手抱头。
“你我绝对想不到,她是怎么相中我闺女的?不应该呀!”
“我叫你卖弄!”李氏又一脚。
黄德荣没坐稳当,摇晃几下,差点儿就倒后面了。
幸亏有黄铃双手拉住。
“李墨香托她来说的,你们绝对想不到吧?这是男方生辰八字,经李大师批的!”黄德荣把它交女儿手上,“你自己看吧!”
“我又不认得字,看它干甚?”黄铃把它扔桌子上,起身去缸里舀水洗脸。
“看来我闺女是糠箩子跳米箩里了,这是好事。”李氏光顾着高兴。
“你别高兴太早,那陈啸虎远在北平上学,能看中你闺女?”黄德荣既是给李氏泼冷水,也是泼给自己的。
“我闺女怎么啦?也就是生在这样穷家破堰中,要是生在那些大户人家,说不定就是能识文断字的大小姐!”
陈夕红想不到史凤琳这么决绝,也许真的如他所说,那他就是一定是人人谈之色变的南方革命党,这要是被抓住,是要杀头的,她迷茫,她害怕,南方到底有多大范畴?革命党究竟是干什么的?她无从知道,作为他的未婚妻,竟然想见他一面,都如此困难,这段感情,她看不到希望。中学毕业之后,她没能如愿继续象哥哥那样去北平深造,而是一头扎进偏远的土木镇,去和一个老鳏夫学习枯燥无味的中医,这是她不愿意做的,但她同时又为沈福祥的精湛医术所折服,中医如此博大精深,她深感力不从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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