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这时候,他应该是闷着头一声不吭。但见江夫人浑身都在颤抖,心下顿时一软。
“君子动口不动手,轻……轻点……”苏道山被拧得呲牙咧嘴,吱哇乱叫。
“老娘是女人动手不动口,”江夫人怒道,“君子?嗯,还有什么君子的话,是不是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别冤枉人,”苏道山梗着脖子道,“我没说过!”
“没说过?你就这么想的!”
“娘你不讲道理!岂能凭空污人清白!”
“你是老娘生的,什么心思我不知道?你爹就这臭德行,他的种还能结出什么好瓜来!”
苏道山不吭声了,歪着头看去,背后的走道里,几颗探头探脑的脑袋瓜子刷地一下就缩回去了。一个有些中年发福的长衫男子还慌里慌张地往正院那边去了。
看那熟悉的背影,正是自家老爹。
“行啊,”江夫人一手拧着苏道山的耳朵,一手在他背上,胳膊上乱掐,“翅膀硬了,现在都敢离家出走了。连娘也不要了,你个小没良心的,我让伱跑……让你跑……”
江夫人一边打骂,一边就红了眼眶,咬牙切齿地道:“你成天圣人之言,君子之道。‘君子务本,本立而道生,孝弟也者,其为仁之本与。’你怎么记不住?‘父母在,不远游,游必有方。’你怎么记不住?!你就是这么学君子之道的?”
苏道山低头道:“儿子错了。”
江夫人没奈何地用手指头狠狠一戳他的脑袋:“不就是你那不着调的爷爷给你乱点鸳鸯谱吗,你不愿意拒绝了就是了,有什么大不了的!喜欢谁跟娘说,娘帮你”
苏道山心头哭笑不得。
一月前,一直在落霞山清修的祖父苏景彦,忽然让人带回消息,说给苏道山选了一门亲事。
可苏家二少爷平日里呆是呆了一点,心里却早有喜欢的人了。
于是毅然逃婚。
实际上,苏景彦也只是传话,与家中商量而已。八字都还没一撇。
见儿子闷着头不吭声,江夫人没好气地踢了他一脚:“瞧你这一身。杏儿你还愣着干什么,赶紧服侍他洗去。”
“是,太太。”杏儿姐如蒙大赦,拉着苏道山逃之夭夭。
目送两人穿过夹道,江夫人站在原地,怔忡了好一会儿,也不知道在想什么,眉眼间浮现一丝又感慨又欣喜的神色。
贴身丫鬟青柑和亲信胡嬷嬷从一旁屋后转出来,对视一眼,惊讶地看向苏道山里去的背影。
“你们有没有觉得,他这次回来变了些……”江夫人问道。
青柑飞快地点头道:“对对对。”
胡嬷嬷道:“我也觉着出来了。小少爷往日受小姐责罚,总是一声不吭。可这回虽也执拗,却是愿意开口了。可见是出去一遭受些苦,也明白当母亲的心了。”
江夫人噗嗤一笑,眼泪却又掉了下来。被青柑和胡嬷嬷好一阵劝住了,问道:“厨房那边饭菜备上了没有?”
不等两人回答,她急匆匆地一摆手:“算了算了,我亲自去看。这小兔崽子嘴巴刁得很,厨房那些个厨子,还真没人能摸的着他的胃口……”
“对了,杨大夫到了没,虽说冯护卫打了包票,但也得让大夫看看才放心。”
“胡嬷嬷,你去正院老太太那边盯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