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吹了吹拳头的灰尘,望向不远处。
二号教学楼同样倒塌了,天花板和墙壁脱落大半,能看见外面辽阔无垠的夜空。
空间干涉对咒禁师来说消耗极大,对鬼怪亦是如此。
所以眼看着小弟幻化成的人突然开始折腾起这种招数,还压根伤不了人,所以及时收手了吧。
“接下来就是……”
岑冬生来到断裂的走廊地板,低头一看。
下方已经成了幽暗的深渊地带,无数翠绿的藤蔓肆意蔓延,从废墟的各个角落里爬上来。
他抬起头,一眼望去,在像海洋般起伏的黑暗之中,数不尽的黑影正在窸窣蠢动。
“是‘怪’,不是‘鬼’。”
他笃定自己的判断。
鬼与怪之间的区分之前已经提过,鬼为人死后所转化,而怪的来历就丰富了,它们的共同点是使用阴炁,需生灵为血食,都是人类的敌人。
或者用另一个更常见的词,是“妖怪”。
“总算是被逼出真身了。只是这家伙……”
岑冬生有些头疼和意外,没想到才新中学内隐藏的核心鬼怪会是一株藤妖。
天然诞生的大妖怪,在“浪潮”前期属于相当难对付的类型,往往需要组织一大批禁师,相互配合,才能赶尽杀绝。
那些遍布整座校园的藤蔓,就是妖怪的触须,它通过藤蔓暗中操纵着整座校园,本体仍未暴露。
找到核心鬼怪的下一步,是找到核心鬼怪的核心……都有点像是套娃了。
*
“先休息一会儿吧。”
岑冬生见身畔伊清颜开始有犯困的迹象,于是找了个相对完好的房间,收拾了一下,劈碎桌椅当柴火,在原地生起火来。
“可以吗?”
一直跟在他身后的长发姑娘揉了揉眼睛,不受克制地打了个哈欠。
自从下午进入鬼屋,已经过去了好几个小时,算下来已近深夜,会觉得困倦很正常。
“嗯,不急在一时。”
“那,我们待会儿轮流守夜……”她说。
“不必。”
岑冬生摇摇头。
“你只管自己睡好了。我在冥想的时候,一样能感知到外界情况,不需要别人守着。”
“……真的可以吗?”
在确定岑冬生所言非虚后,伊清颜终于能放心地在角落里躺下来了。
虽然没有床垫被铺,但她手里还紧紧抓着之前岑冬生给他挡雨的外套,当作被子盖上。
小姑娘侧靠着墙壁,望着不远处盘腿打坐的青年。
摇曳的火光微微照亮了男人的侧脸,勾勒出硬朗的线条,给人以一种可靠又值得信赖的感觉。
“谢谢你,哥哥。”
她双手抓着外套边沿挡住自己的脸,轻声说道。
“虽然之前对我冷淡过,但果然……哥哥对我还是很好的。”
“那你还记得我对你冷淡的事?”
岑冬生闭着眼睛说。
“就是因为对我很好,所以,所以我才觉得那时候很奇怪,是不是当时的我做错了什么……”
她蜷缩起纤长的腿,好让整个身子都被外套盖住。
教室内的篝火燃烧着,不时发出“噼啪”声响。女孩渐渐觉得身子暖和起来,夜晚的寒意都被驱散了。
如果不是知道自己身处危机四伏的鬼屋,这一幕看起来就和野营一样。
万籁俱寂,夜色深沉,睡在这个男人的身边,伊清颜感受到了难得的平静与安宁。
明明两人才刚认识不久呢,她想。
“……哥?”
“我在。”
“今天发生了很多事情呢。”
“是啊。”
“……我能,离得你更近一点吗?”
岑冬生没有回答。
伊清颜就当是他默认了,在地上摩挲着朝他靠拢过来,一直挪动到伸手就能碰到的距离,她才满足地闭上眼睛。
不一会儿,教室内响起了女孩平稳的呼吸声。
盘腿打坐的青年眼帘低垂,纹丝不动,就像一尊守护她安详入眠的神像。
……
在无人看见的角落,肆意生长、根系触须遍布整座校园的藤蔓,像活着的蟒蛇般攀附上了教学楼废墟,在阴影与夜色之间缓缓移动着。
其中有几条藤蔓表皮裂开,竟绽放出数朵庞大又美丽的花来。
那花美得妖冶,在微风中摇摆,有淡黄色的花粉在空气中扩散。
*
岑冬生做了个梦。
在梦中,他是天南大区统治局祓除科一级专员,永远忙碌和活跃在超自然斗争一线的战士。
有一天,他和他的同僚们前往调查一处据说遭遇了邪术师袭击的城外聚落。
这注定会是非同寻常的一天。
因为,就在那里,他遇到了那位传说中的“最凶最恶之祖”——。
——平等王,伊清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