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这一系列动作我已悟出,这种高瘦到离谱的体型,挤在如此逼仄的角落里,会有个致命缺陷,那就是下盘十分不稳。只需稍微借点力,就能让她连爬都爬不起来,无需跟她角力,这是根本斗不过的。对枯槁女人而言,别说是人,哪怕是只黑猩猩多半也得落败。
果不其然,待到钻入桌底,局势开始对我有利起来,她每次打算掀桌子,枯槁的小腿便连续遭到我重踹。这个人本就很虚弱,在漆黑中完全找不到北,终于打了个趔趄,直愣愣砸向木桌,我一个懒驴打滚翻将出来,便听得“轰隆”一声,回头去看她已摔在一堆破木片中。
正巧手边有根折断的凳腿,我抓起朝她小腹狠命刺去,枯槁女人抱着伤处连声嚎叫,以脑袋为圆心,将四周一切器物全都扫倒,就这样挣扎了几十秒,最后在陈年积灰中卧倒在地,不能动了。此人虽一动不动,但身下并没有血污渗出来,我怕她诈死,不敢大咧咧从她身上跨过去,便往屋子另一头去,打算翻找些重物端在手中防身。
就这样,我来到原先镜台的角落,在周遭几只藤箱里乱翻,耳边那种既像鼓点又像呼吸的怪音再度响起,并且变得越来越清晰。我朝枯槁女人望了一眼,她依旧躺在原地,双腿正不由自主地摆动,似乎比起之前缓过来一些,大有很快爬起身的架势。
我一下子急了,便抱起藤箱打算去将她砸晕,哪知没能扯动,自己反而被它们拉倒。再去细辨,原来是箱中的毛线织物被卡在沙发的坐垫缝里,不知是如何卷进去的。我只得去拆那沙发,可谁曾想,这座椅居然是中空的,像只盖子一下被打开了,里头竟散发出阵阵绿光,有东西被藏在暗格内!这又是怎么回事?难道枯槁女人所担忧的,就是这盖中之物吗?
不论梦境有多怪异,它多少还是会具备些逻辑性。固然走进别人地盘是我错在先,但不论青红皂白就往死里整,怎么看都很不正常。她要是只老妖那还合情合理,但又会咒骂又会洗脸的,显然是个人,只是外貌生得很可怕。我似乎有些明白了过来。之前来到小卧室,这个枯槁女人已听见响动,误会是门那头闯进贼来了,便急着下床想出去看。随后她意识到贼就在屋里,这才开始搜找,就这样我险些被她啃掉脑袋。随后发生的一切,全是误判,她以为我是冲着宝物而来,甚至会采取极端手段杀了她。原来搞了半天,还是我严重威胁了她!
但这样的对手,岂是普通小贼能对付得了的?能杀得了她的大概除了大象就是虎鲸。我已被她打得奄奄一息,半条命去了,照此发展下去,迟早也会像眼镜那样患上恐女症。见暗格中的光芒越透越亮,我觉得自己哪怕是死了也必须去看上一眼,便爬到沙发前。
它会是什么呢?珠宝?灯具?抑或是皇冠?一千几百种东西浮现在脑海中,我攀着沙发坐垫将身抬起,朝着底下望去!当视线接触这片绿光,我瞬间呆在当场,心头暗暗咒骂,这果然是个梦,并且是场恶作剧的梦靥!中空的箱底任何宝物都没有,而是个蜿蜒曲折,且深不见底的冰窟,这种绿光,犹如是太阳透到水下的光芒,晃得人眼波凌乱。
我就这样发愣地盯着,渐渐感觉自己喘不上气来,伸手再一摸,四周满是气泡,整个人不知不觉已陷入了冰窟之中。再四下寻找,哪还有什么0514仓库和沙发,这就是片幽暗的冰海,自己正被一股旋流席卷,拖入漆黑的深渊之下。。。
我狂叫一声,惊出浑身湿汗,坐起身来。再一抬头早已是天光大亮,自己依旧躺在0512套间的大床上。摆在桌头的电子表则显示,此时是早晨九点三刻,这果然是场梦。
女兵掩着嘴坐在床沿旁,指了指床单,忍不住大笑起来:“这至于吗?竟然还尿床了!”
我顺着她的手指望去,果然,在自己两腿之间,湿濡了很大一块面积,敢情是被吓醒的。我只得尴尬地抓过烟盒,打算抽支烟定定神,听着那种笑声越发放肆,不由问她到底笑什么。
“就刚才,那个胖子打电话进来,说让你醒后立即去底庭找他,但我不论怎么推你都不醒。见你正睡得流口水,就捏住你口鼻,反复几次你竟然滋出了尿,可他妈笑死我了。”
“正经些,昨夜你还像个淑女那般矜持,怎么今天就成了个疯丫头?趁我睡着你没少干坏事吧?”我一骨碌跳下床,急忙跑去卫生间端详尊容。果然,脸上已被女兵用油性笔画成个大花脸,又是眼镜又是络腮胡的。借着清洗我赶紧冲了个澡,被她这么一折腾,出了身热汗,感觉人一下子来了精神,又变得体力充沛。
“Besso,知道吗?你熟睡时脸蛋红扑扑的,就像个襁褓中的婴儿。我见你那么可爱,忍不住就想要欺负你,那种事又干了两回。”她坐在马桶上,依旧看着我大笑,见我要合上玻璃门,便过来一把扭住我长发,将唇舌填了过来,然后抱着我的脸说:“中午记得打电话给我,你说好咱们再上哪玩去,我今天都听你安排,这个吻就算补偿你的妆容好了。”
一刻钟后,我穿戴齐整下到大堂,见胖子坐在沙发上正望着自己双手发呆,便吹了个口哨朝他快步走去。来到近处一看,死胖子手指间正玩着张卡片,他先是埋怨了我几句,大抵是怎么昨晚连声招呼也不打,就住到女房客套间里乱搞,这种事若被老艾知道,肯定是要挨骂的。我伸手接过卡片,原来是个小信袋,里边有张名签,上曰明日光辉侦探业务社。
“大概半小时前送到这里的。”他朝前台指了指,Krys已经下班了,此刻是那个面貌丑陋的妇人在当值。范斯显得有些萎靡,自言自语道:“那人说了,要找一个住在酒店里的三十多岁胖子,还提来一张照片。你说私家侦探干嘛会对我感兴趣?难道我找黑客的事被人举报了?抑或是马洛和林锐在佐治亚出了什么事?我现在很害怕,你说我该怎么办?”
“那家伙什么模样?现在又在哪里?”我环顾四周,大堂内空空荡荡,只在远处站着一对老夫妇,正在查询单价,见状我感到纳闷起来,问:“可既然来找你,为何他自己跑了?”
“我没遇上,据说是个五十来岁的中年白人,面相看着就很不善。这家伙现在去吃早饭了,不久就会回来。看,他的车还停在门前。”死胖子挠了挠头,伸出肥手向落地窗外一扬,打怀中掏出支Weed继续唉声叹气。我定睛一看,不由再揉了揉眼,那辆车正是这几天来停在公园门前的C,原来昨晚披雨衣拍照的神秘人,并不是为了找女兵麻烦,而是专为他而来。那么此人又究竟是何方神圣?除了找他外还会不会连带着正在跟踪我?
“反正只是个侦探,又不是条子,你没干亏心事怕啥?见机行事就好了。”我隐隐觉出此人不会像范胖想得那么简单,就打算躲在暗处观望,倘若发现那个不速之客不止是在跟他,而是盯到了我们,便做好立即上楼将此事通知Krys,让她做好拔腿逃跑的准备!
“你等等,陪我一块等他来问询。我心很乱,你看两条腿都在打拍子,火借我下。”他叼着烟在周身乱摸,然后拽住我要打火机。我急着走便开始掏裤兜,这才发现东西掉女兵屋里了。此刻我也挺没底的,不知该如何是好,只得推说自己没穿内裤膈应得难受,他哪怕再不安,也容我先穿条裤子再说。趁他松开手,我一溜烟逃上楼,回到0512房前拍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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