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蜜罐,你大概是疯了吧?知道现在才几点?上午八点半!等着!”一个瞌睡虫般的嗓门爆起,对方很显然被扰了清梦,周边还传来一个男人含糊不清问是谁的声音,总之显得有些恼怒。匆忙起床的女人去厨房为自己泡了早咖啡,浅饮几口消散了睡意,这才换了种口吻,问:“怎么了,Dxe?一大早打我电话,有什么事?你仍在伊腾顿酒店里么?”
“不,罗莎,我现在就在事发地,那座阴气逼人的女神峰主建筑外。刚才的是罗杰吗?代我向他致歉,打扰了你俩休息。周一的话你为何仍待在家里呢?按理这种时辰你该堵在高架桥上才是。”她客套了几句,将话拉回主题,问:“你跟别人谈过这件事吗?有什么消息?”
“你适才问了个好问题,周一的话,八点半我不该躺在床上,按理说早就奔忙在台里了。可为何我还能睡懒觉?这一切拜你所赐啊。你的这件破事我跟主管提过,本以为他会嗅出新闻背后的劲爆价值,哪知立即被他撤了整一周外出采访计划,只需中午到班电脑打打字,整理文案,大概就是这样。”有线台的台柱子一听气不打一处出,叫骂道:“我差点被你搞得停职留薪,满意了?这件事现在已成了行业内的禁忌,无人敢去碰它,正有一股不知底细的势力,在干扰着司法,影响着媒体,压制住社会声音。我劝你吖,也赶紧退出来为妙。”
“怎么会这样?罗莎,我铸成了大错,一时间变得与禽兽无异,对别人施加暴力,成了个连自己也无法想象的恶人。事实上,我已是走投无路,只剩下你这个唯一的朋友了。”
“咱俩从来就不是朋友,而是行业的对手。你那个小男友,噢,现在应该说是小女友,过去总称呼别人是惹事精,其实他自己才是最大的惹事精,这些混乱就是他凭一己之力搞出来的。你觉得,混迹在那么多利益叠加的复杂人堆里,他会落得什么下场?这件事太大了,即便是州长恐怕也会缄口不提避而不谈。”对方抱怨了几句,将话锋一转,问:“你在当地么?”
“是,你接着去床上休息吧,我很抱歉。”Dxe心意阑珊地应答着,打算就此收线。
“诶?我只是随口说了几句,你干嘛那么开不起玩笑呢?难道你不想知道这背后的原因,是谁干扰了司法程序?以及警方为何纷纷不出警的原委吗?”罗莎忙喝住她,抛出一个诱因。
“知道一些,但不全面,背后起作用的,正是上回在孔地亚地峡时遭遇的那群怪人,那是股庞大到无法想象的势力。而今,他们将亲手毁了自己派出去的人马,要将陷在事件里的人逼上绝路,Besso连带着两只公羊快完了,他们完了,司法也完了,美国也完了!”
“噢,哀伤的蜜罐,没想到你这么忧国忧民,哪有这么夸张呢?”话线那头的人大笑数声,劝解她道:“这股叫暗世界的势力不仅手眼通天,而且许多要职部门的人都是他们的成员。不仅如此,他们遍布所有行业,并控制着工会。只要一声令下,就能令半个美国瘫痪,这就是无人敢惹的主因。除此之外,他们在科技领域,医药研发以及海外雇佣军,都与政府有着无限期合作,所以上面放话下来,谁敢轻易触碰此事,立即卷铺盖滚蛋。我知道现实很糟,并糟到无法再糟,但并不意味着,咱俩要放弃联手合作,继续追查此事,宝贝。”
“什么意思?罗莎你是不是知道了某些内幕?”她心头一凛,忙找了棵枯树坐下,问。
“谈不上是什么机要,酒会上偷听到的。他们说服州府的理由,是为了避免更大的混乱,一场激变,一场足以撼动整个天下格局的霍乱,要将之掐死在襁褓中。你可知除了怪人外,还有另一群更怪的怪人,与他们间火星不断,随时会灾变成暴力冲突么?事实上两者已站到了战争边缘!”罗莎意犹未尽地喝干咖啡,叫道:“妈的,这得是多大的新闻啊,与它相比,绯闻案连个屁都算不上。而今Dxe宝贝,你我正跻身在这段荡气回肠的历史关键位置呢!”
这是一场无法以公众舆论,靠几张渲染性极强的文案纸,敲击电脑故作慷慨激昂之状,就能轻易按下的大战。暗世界存在了太久,跨越了上千年,早已植根在民间,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单单是同一架空客上坐着的人,你也无法分辨他们究竟是平民还是徒众。
“你为何那么有信心?是不是另外知道些什么?”在以往,这会让她激动不已,然而Dxe已被折磨得奄奄一息,早失了耐心,不待听完便插嘴发问:“直说吧,咱们该怎么干?”
“我不说完,你是难以理解的,另一股势力是谁?也如同暗世界同等体量吗?没法再多跟进,且也不知底细,但两者争雄所带来将会是同样瘫痪社会这一恶果。而今,代价只不过是一群有着案底,本就归属在黑帮里的娘们,她们显得太廉价了,可以忽略不计。这种事在全球各地每天都会发生,事后将作为黑帮内讧,办几个主要负责人就能匆匆了断。这便是集体不出警的原因,另外,警方本就觉得她们是麻烦,只是找不出理由收监人犯,何乐不为呢?”
“没想到你会这么想,我亲身接触过她们,那是三十多名不知事态有多严重的女子,有血有肉的生命!在你语气里,竟这般轻描淡写。你可知道?她们中最年轻,今年才十七,便已怀过孕私自流了产,这是一群可怜的底层女性,正因对现实失去希望,或被社会抛弃才加入邪教!可悲啊,代价,仅仅是代价,为了填补某些人的官运亨通就要被牺牲掉?”
“这是不是我心头所想先搁置一边,接下来要说的,才是今天的重点。Dxe,无限的机遇正摆在眼前,我们既能参加进这场洪流也能选择视而不见!不,事实上咱俩已成了历史的一部分,没准微弱至极的力量,也会更改这一切。你带着录音笔和手机吧?很好,去将道具利用起来,将所见所闻都录制下来。我已被停了档期,本就无事可干,正巧可以抽身去伊腾顿与古斯塔夫汇合,你我两头发力,一起跟进一起破解,还公众一个朗朗乾坤明净天下!”
“说说简单,内存才那么点,能济得了什么事?而且手机也快没电了。在此之前我一直在偷录,难保还能继续干多久。”她闻言浑身一激灵,问:“一会儿你要去鸳鸯馆么?”
“是的,他昨晚也打来电话问我能否搞到挖掘机,据说这对惹事精其中一个被困在地底十五米深处。尽管仍有太多的未知,但终将获得答案。”罗莎苦思良久,凝聚起煽动性总结,叹道:“你我都是领牌的采访人,报道世间不公,照顾被忽略的人群,这些就是本职工作,放手一搏吧,蜜罐,我全力支持你,你当下所处的位置,现在看来实在太微妙了。”
罗莎.葛蕾丝正是这样的人,不论摆在眼前的障碍有多少,她必然选择最艰苦的一条道走到黑,不会轻易改变心弦,外部压力越大她越倔强,越不肯低头。而且除此之外,她仍有着自己一番精打细算,纵然冒着被有线台裁员的风险,但凭着这份报道,或许将跨越台阶进入更大的电视网,也未必不可能。总而言之,Dxe终究没在独自忍饥挨冻,拥有了同伴。
“是啊,本就不该如此,若是每个人只懂考虑自己,那么整件事将被冷漠掩盖,甚至无人知晓。到时警方再借口调查将路段一封,谁知道发生过什么呢?倘若阿斯兰、佐伊她们为此送命,岂不是连粪土都不值?我干嘛不能竭尽所能做些什么呢?”想到此,Dxe被无限的正义感所渲染,并觉得自己行走在正确的道路上,渐渐变得底气十足。
原路是无法走了,既然已潜入匪群绑走一人,途径已被摸底,她只得绕行一个大大的弧线,打另一头公路尾部探头出来。然而这一看,顿时心里凉了半截。
不论从中学到土丘,还是吉普森到孤山的大道小路,满是一个个人为设置的路障,不明底细的雨披男持枪控制着这些本就没几个行人的公路。不仅如此,在他们背后更深远的尽头,还有着一道接着一道的隘口,一切恰如四小金刚描述的,别人布下天罗地网,插翅也难飞走。
“太离谱了?如此阵仗哪怕是120万全当开支,也应付不了人工啊,看来世界之子下足了血本。只不过为了一颗次级钻,做下这番豪赌,真有这个价值吗?”平心而论,作为黑枫镇矿难的参与者,Dxe知道两只羵羊的可怕,以及这背后连带的利益链,但不论怎么盘算,都不会让曾经的战友走到今天这一步。
帕科曾说,有些简单的事作为局中人的她们,想得过于复杂;而有些复杂的事,她们又想得太简单。这怨不得Dxe与醉蝶花,因为目前的她们,正处在某个时间节点上,懵懂未知的状态中,对整件事的了解程度,尚处在空白期。然而历史这个推手,必将带领她们了解到全部的真相,只在旦夕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