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大堂,欧阳锋径直向着大堂角落行去,那里摆着两张桌子,其中一张桌上坐着两个客人,另一张桌则有一位戴着斗笠,帷帘遮面,身着青衣的客人,背对那两个客人坐着。
双方本来正背对着说话,听见欧阳锋一行的脚步声,顿时停了下来,侧目向着欧阳锋等人看来。
而跟在他后边的单婉晶、单美仙、独孤凤,看到那两个没戴帽子的客人时,顿时面露诧异,因这二人,还真是她们的熟人。
确切的说,其中一位,与她们三位都算熟人,而另一位,则与单婉晶有过几面之缘。
那两个没戴帽子的客人看到欧阳锋一行,也是微微一惊。
其中一个身形高大,气度不凡的青年起身说道:
“单姨,婉晶妹子,凤儿妹子,没想到竟会在此遇上你们。”
单美仙含笑说道:
“我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上世民你。”
单婉晶也笑着与他招呼:
“世民兄,久未相见,别来无恙?”
独孤凤也似笑非笑地瞧着他:
“世民表哥,你胆子可真大,居然不带护卫,在洛阳乱逛,就不怕小妹把你抓起来么?”
嗯,那青年赫然正是李世民。
单美仙当年做阴癸圣女时,就已经与李渊熟识,自然认得李世民。单婉晶小时候也跟李世民见过几面,相当熟悉。
至于独孤凤,与李世民更是表亲,因为李世民的祖母正是姓“独孤”,乃是独孤凤曾祖父独孤信之女,独孤凤得叫李世民的祖母一声姑祖母。
如今独孤阀扶植洛阳的皇泰主,李阀则是扶了长安的杨侑为傀儡皇帝,双方表面上“各为其主”,但实际上嘛……
反正独孤阀就算斗争失败,被王世充赶出洛阳,也可以去长安投效李阀。
所以独孤凤所谓抓捕李世民,显然只是说笑。
李世民对单美仙行了个礼,又和独孤凤、单婉晶打声招呼,便目露异色地瞧着欧阳锋,拱手说道:
“这位公子仪表不俗,可是欧阳锋欧阳公子当面?”
欧阳锋颔首道:“正是欧阳锋。李公子认得我?”
李世民爽朗一笑:“虽素未谋面,但世民对欧阳公子大名早已如雷贯耳。至于为何能认出公子……婉晶自小心高气傲,能与她如此亲密同行的男子,在下猜也就只有曾与婉晶妹子共抗魔门,斩杀魔隐边不负,又同击四大寇的欧阳公子了!”
李世民说话时,欧阳锋明显感到,那背对李世民坐着的青衣斗笠人,亦微微侧首,透过斗笠帷帘,朝自己投来一抹好奇审视的目光。
欧阳锋对此并无反应,只对李世民微微一笑,“李公子倒是好眼力。”
这时,那与李世民同桌的客人,也一副硬着头皮模样,过来与欧阳锋、单婉晶行礼:
“欧阳公子,单姑娘,又见面了。”
这家伙正是徐子陵。
之前见到欧阳锋一行进来时,徐子陵是有点小心虚的——
当初在东平郡城外,欧阳锋片刻斩杀上百武人之后,寇仲和徐子陵凭借“长生诀”的超凡灵觉,自死者伤口和地面刀痕当中,捕捉到了欧阳锋残留的意境,又以过人悟性,从中悟得玄妙,武功大进。
在徐子陵看来,虽然那杀戮场算是“公众场合”,欧阳锋也未曾主动抹去刀痕、气息,但他与寇仲,终是有着“偷学武功”之嫌,因此看到欧阳锋时,难免会有些心虚。
却不知,欧阳锋当初早就发现了二人的行为,对此却是毫不在意。
以他心胸气魄,既未曾主动抹去留下的刀痕,便不怕被人观察揣摩。
无论是从中学到真东西,或是通过刀痕揣摩出他的刀法路数,乃至找到他刀法的破绽——如果有的话——那也都是你们自己的机缘、悟性。
所以,瞧见徐子陵那硬着头皮来见自己的心虚模样,欧阳锋心里还有些好笑。
他也未曾为难这如今已然声名鹊起的武林新秀,只淡淡说道:
“大半载不见,子陵神完气足,气血充盈,显是功行大进。听闻子陵和寇仲曾在九江郡,当街刺杀了铁勒飞鹰之子青蛟任少名?此英雄壮举,倒也无愧你们‘扬州双龙’的名号了。”
徐子陵见他语气平淡,神情宁静,不禁长长舒了口气,对着欧阳锋拱手一揖,感激道:
“我与小仲能成功刺杀任少名,亦是托了欧阳公子的福。若非当初在东平郡城外,见识了欧阳公子的绝世刀法,我与小仲的武功,也不会有那般突飞猛进。”
却是隐晦坦白了“偷师”之事。
欧阳锋淡然说道:
“这是你们自己悟性好。凭本事悟出来的东西,何需谢我?”
李世民笑道:
“没想到欧阳兄与子陵也是熟识。话说回来,我当初也去过东平郡,可惜与欧阳兄失之交臂……都莫站着说话了,欧阳兄、单姨,快请入座。婉晶,凤儿,你们也请坐。”
他亲自动手,为欧阳锋一行拉开椅子,邀请四人落座,刚要招呼小二添酒菜碗筷,欧阳锋便道:
“李公子无需客气。说起来却是我们贸然闯进来,打扰了你们谈话。不知这位朋友又是谁?方才与李公子、子陵在谈些什么?”
那青衫斗笠客此时仍保持着背对这桌的姿态,闻言以一种雌雄莫辨的柔和声音说道:
“在下秦川,正在询问李公子为君之道。”
秦川?
为君之道?
那就是师妃暄喽!
至于那雌雄莫辨的柔和声音,以师妃暄的功力,以真气伪装声音,且令人听不出破绽,自是再简单不过。
欧阳锋心中感慨,等了这么久,师妃暄总算出现了,如此说来,宁道奇应该也把“和氏璧”送到静念禅院了?
心中这般想着,他面上兀自不动声色,说道:
“为何要问为君之道?”
斗笠帷帘遮面,连下颌、眼睛都未曾露出的师妃暄淡淡说道:
“李公子出身四大门阀之一,在下只是想请教一番,瞧瞧门阀贵公子,对于为君之道有何见解。”
顿了顿,又道:
“方才李公子大体已将他心目中的为君之道诉说了一番。却不知欧阳公子,对于为君之道,又有何看法?”
“为君之道?若说治理国家,为君者结合时下实情,从历史之中汲取经验教训,其实已经足够。所以,秦……兄你与其问为君之道,倒不如问,什么人,堪为君王。”
现在又不是工业时代,就当下这个生产力水平,哪需要什么特别了不起的见解?
史书就已经够用了。
甚至只需把杨坚、杨广的作为拿出来,吸收经验,总结教训,再结合实际情况稍作调整,就已经绰绰有余了。
在欧阳锋看来,师妃暄这个问题纯属多余。
杨广那么聪明,从小接受军政教育,诗文俱佳,还演技超神,他会不懂为君之道?那为什么在继承了之前所有帝王都要眼红羡慕的丰厚遗产之后,短短十四年不到,就成了广神呢?
所谓“为君之道”,但凡读过几本史书,稍微有点头脑的人,都能说得头头是道。
反正师妃暄若拿这问题,去问二十岁的广神,那妥妥会惊呼:
这就是我要找的明君!
师妃暄不知欧阳锋想法,听了他的回答之后,沉吟一阵,又问:
“那么欧阳公子以为,什么人堪为明君?”
欧阳锋喝了口茶,以一种理所当然、理直气壮的语气淡然说道:
“我不知道。”
“……”
众皆无语。
欧阳锋却是悠然想着,明君又怎么样呢?
“家天下”这种只看投胎技巧的传承模式,哪怕搞“立贤”,甚至是养蛊式选拔,选材范围也太有限了。
智力、眼光、胸襟、气魄又不会稳定遗传,并且后继的继承人们,都是长于深宫之中,养于妇人之手,高高在上,不接地气,哪知民间疾苦?
所以再是英明神武的君王,后代之中,也必然会出现庸君、昏君,乃至又昏又暴的混蛋——包括他欧阳家的后人!
不过话说回来,一代人有一代人的历史使命,倒也不必太过苛求。
在时代和生产力的局限下,若能有个两三代明君,让国家、百姓享个几十年、上百年太平繁盛,也能算是很不错了。
反正,在欧阳锋穿越之前,以他前世的文明程度和生产力,人类也还没有出现一个真正能够结终一切,绝对完美的制度。
既如此,又何必在这个时代奢求太多?
当下他自失一笑,看向李世民,说道:
“虽然我不知道什么人堪为明君,但我觉得李公子还不错,长相周正,慷慨爽朗,人缘又好,我看他也挺合眼缘的。”
“……”
众人再次无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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