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温柔撩开我额角碎发,“我和他说,既那样放不下,错已酿成,不如将错就错,顺其自然。”
“可顺其自然,是会出事的……”
他贪婪地摸摸我脸颊:
“苏聿明当初那样费尽心思的阻拦他们,他们还是在一起了,你我都是尝过相思之苦的人,换位思考一下,我们若是赵青阳和沈乐颜,你觉得,事情已经发展到那个地步了,我们此生还能分得开吗?双方都有情,离别苦,生不如死。”
“所以你就允许他们顺其自然地发展,既然躲不过,不如就勇敢面对。”
我明白他的心意了,恍然大悟:
“怪不得从乐颜要被嫁去郑家联姻那档子事后,赵青阳和乐颜就越来越无所顾虑了,敢情是你在给他们撑腰啊,那苏堂主知道这件事么?”
他搂住我没心没肺道:
“苏聿明肯定不知道,这家伙近些年来愈发不近人情了,不过,或许是他在前面栽过跟头,所以不希望自己精心教导出来的小徒弟重蹈他的覆辙。
只是他一味教赵青阳躲避,殊不知有些事,躲过去了,可能就要给自己留下一生遗憾。
况且,是躲还是面对,也得当事人自己决定,他替赵青阳决定的结果,就是赵青阳和沈乐颜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赵青阳他们俩如今就像个叛逆的孩子,越是不让做,他们越是想偷偷尝试,管得太严,可能会弄巧成拙适得其反。
再说,人在无路可退的时候,破釜沉舟闯一闯,说不准还能闯出一条生路。”
“苏堂主栽过跟头?你是说他……”
“他有妻子,是云州顾家的千金,两人本是前世姻缘,但因为他的心结,导致他们俩一次又一次的错过,直到他妻子被他的仇家剥皮做成天灯,他才后悔自己生前未能对妻子更好些。
他来执法堂,就是为了渡他妻子亡魂归来。
他尝过失去的苦,才舍不得让赵青阳也承受失去爱人的剜心之痛,但赵青阳和他的情况不同,他当年死鸭子嘴硬就是不肯承认自己爱妻子,在意妻子,他和他妻子,两情相悦却偏要闹别扭。
赵青阳和沈乐颜是双向奔赴,站在赵青阳的角度,我若是他,也不怕什么天谴劫难,命中注定,只要能和心爱的人在一起,能争一天是一天,生前不管死后事。”
我呛住,无奈道:“苏堂主要是知道你这么带坏他的徒弟,可是会生气的。”
“赵青阳和他在一起的时间,没有跟着我的时间久,他是我看着长大的,他想要什么,我比苏聿明了解。”
“所以青阳哥比我幸运,至少他很小的时候,就在你身边。”
他揉了揉我的头,勾唇笑话我:“这个醋也要吃?他只是跟在我身边长大,你不一样,你是要陪着我,共度余生。”
我低头:“嗯,也对。”
一杯水喝完,我爸突然脸色阴沉地闯进了我们房间。
正在给我捏肩的九苍顿了一下,不解拧眉:“岳父,怎么了?”
我爸看了他一眼,又深深望向我:“小漓,你妈不见了。”
我昂头:“啊?”着急站起来追问:“我妈什么时候不见的,她怎么会不见呢!”
我爸拿出一把桃木梳子:
“这是我在屋子里的地上捡到的,你妈今天下午就不太对劲,一直问我……女儿是人,女婿是神,如果女儿老了,女婿会不会嫌弃女儿。
还问我,如果我和女婿一样,都是可以长生的神,那现在她年老色衰,以后她白发苍苍,我又能陪她多久。我还以为她真的只是在担心你们两口子……
现在想来,恐怕有人和你妈说了些什么,而且这把桃木梳子,不是你妈的,梳子上有嫁衣鬼的气息,我猜,是嫁衣鬼掳走了你妈。”
“嫁衣鬼?”我接下梳子,仔细看了遍,桃木梳子上雕刻着栩栩如生的一枝桃花,梳子上的确还残留阴魂的气息。
九苍推测道:“大概是她来报复你了,上次你和老吴打伤了她,她怀恨在心,便想拿你妻子下手。不过,她既能将桃木梳留给你,便证明她的目的是引你出去,她想报复的对象还是你本人。”
“对,我也是这么想的。”
我爸点头,犹豫道:
“但,我和嫁衣鬼实力相差悬殊,先前我与老吴联手都没能打得过她,这次我如果单枪匹马去找她,可能非但救不出桃儿,还会自己也折进去。嫁衣鬼……目前,怕是只有你们两口子能对付。”
九苍立马明白我爸的意思,捉住我的手腕握在掌心,“你先过去,看看她到底想干什么。本王与漓儿暂不现身,等你撑不住时,我们再出手相助,免得吓跑她。”
我爸重重点头:“嗯,懂你的意思了!”
我把桃木梳子还给我爸,我爸拿上东西先走一步,而我和九苍,则在我爸离开后大约五分钟才动身赶过去。
最终,我和九苍在后山山坡上的一棵大槐树下见到了正与我爸对峙,手里掐着我妈脖子,一头乌黑长发披散在肩后,被风吹得乱舞的红衣女鬼——
“妈……”我克制住心底的冲动,和九苍隐身在十米开外的老杨树下。
九苍怕我冲动冒失,保险起见还是握住了我的手,与我十指相扣。
“嫁衣鬼活着的时候是位千金小姐,但却在新婚当天被心爱的夫君领皇命屠了满门。她的新郎还用铁链将她锁在花轿里,逼着她亲眼目睹自己的父母兄弟丧命在官兵的刀刃下。
她在花轿里受了太大的刺激,腹中两个月的孩子就那样流掉了。她夫君杀完她全家,竟还想将成婚仪式进行下去,命人把她抬进府,押着满身是血的她,与自己成婚拜天地。
她的新婚夫君爱她是真的,可想杀她全家平步青云也是真的,洞房当晚,她接受不了事实,在她夫君与她行夫妻之实时,摸了个剪刀,插进了自己的心脏,死在了床上。
她死后怨念太深,摆渡人的竹筏载不动她,她过不了忘川,就坠入忘川河中日日以泪洗面,怨气越来越重。”
九苍向我讲完她的来历,我不由惋惜道:“也是个苦命人,因为一个不值得的男人把自己害成这样。”
“活着的时候是苦命人,可她死后却一点不安分。她变成厉鬼杀了那个男人,连男人无辜的父母姐妹也没有逃过她的毒手。
她杀完自己仇人全家,还觉得不够,就想让满城的百姓都给自己全家陪葬。杀的人太多了,她自己也丧失了理智,每天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杀光世上所有人,她死了,别人也不能活。
冥界当然不会纵容她这样祸害苍生下去,于是就派阴差将她封印在忘川河中,忘川河下厉鬼无数,且会互相吞噬。
但嫁衣鬼杀了太多人,身上煞气早已超过普通冤魂厉鬼,因此她下去后并没有被忘川河里的厉鬼吞噬,反而吞噬了不少别的厉鬼,能力愈发强大。
现在的她,确实不好对付,不然也不会这样早就从黄泉设下的封印中侥幸逃上来。”
这么一说,还真是这个道理。
她活着的时候是个苦命的好人,可她死后早已被仇恨蒙蔽了双眼,变成一名嗜血狂魔。
这种厉鬼,已经不值得被同情了。
九苍放眼看向十米外的那抹大红婀娜身影,攥在我手上的力度紧了紧,稳重提醒我:“我们不去找她,她倒是先自不量力来寻我们了,这次,正好顺手解决了她。”
远处的红衣厉鬼全身都萦绕着阴沉黑气,一手掐住我妈脖子,怒目无情地揭穿我爸:
“姜桃,看清楚了,他压根就不是活人!他已经死了,死了快一百年了!你朝夕相处的男人,他一直都在骗你,他是鬼差!
姜桃,你看看你现在的模样,再看看他的脸,我告诉你,是假的,鬼差是不会变老的!他一直都在欺骗你,玩弄你的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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