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法下笔,只能抬起鲜血淋漓的左手,用四根手指,抓住右手腕。
竭尽全力,稳住右手后,低下被冷汗打湿的浓密眼睫,下笔、签名。
没签沈希衍。
签的司景行。
从前的沈希衍,已经死去。
现在的司景行,是新的开始。
他将要带着这个名字,让那对狗男女痛不欲生!
他签完字后,用手掌,撑着台面,从地上起来。
那些挡在门口,看热闹、看好戏的人,见他往门口走来,纷纷让出一条道。
沈希衍拿着合同,迈着沉稳的步伐,挺着芝兰玉树的身形,往门外缓缓走去。
即将要走出去时,从惊愣中回过神的康维斯,眯着双充满阴鸷的眼睛,冷声放狠话。
“沈希衍,今天看在威尔的面子上,先放你一马,其他账,我还会找你算!”
当年,沈希衍做的事情,可不是切一根手指那么简单。
把他绑起来,架在火上烤,还派那么多人用棍棒打他。
这一桩桩一件件都要算回去,否则怎么忍得下那口气!
沈希衍没有回应,只是轻微侧过眼眸,冷冷瞥他一眼。
他想……
恐怕从今往后,康维斯再也近不了他的身。
沈希衍黯淡无光的眸底,渐渐被狠戾取缔。
男人沉着猩红的眼睛,提步离开晚宴现场。
西蒙见他走了,连忙脱掉西装外套,一把包起那根断指。
在康维斯和其他人没反应过来之际,抱在怀里冲出包房。
他急匆匆跑下楼,却没看到沈希衍身影,顿时急得冒冷汗。
“祖宗啊,六个小时之内不接上,手就废了,你这是去哪了啊?!”
西蒙找了一圈,没找到人,还以为沈希衍就这么自暴自弃走了。
结果在距离宴会厅不远的广场上,看到了男人清冷孤傲的背影。
他的左手,贴在身侧,鲜红的血,顺着裤腿,往下滴滴滚落着。
他的右手,拿着合同,同样放在身侧,没有流血,却在发着颤。
他的步子,顿在台阶边沿上,不前进,也不后退,半悬空着。
他顶着满头白丝,微微仰起头,遥望着广场上面报道的新闻——
“华盛集团总裁慕寒洲,于今日上午,与妻子黎初,诞下一女。”
屏幕里,是慕寒洲推着婴儿车,南浅抱着孩子,从医院走出来的画面。
立在寒风里的男人,看到这一幕,轻微勾起唇角,露出一抹冷沉笑意。
女儿。
他曾经也想过生女儿呢。
呵——
沈希衍自嘲一笑后,缓缓垂下泛酸的眼睫,看向那只鲜血淋漓的断指。
本来是不疼的,可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疼了起来,连带着呼吸都疼。
他想抑制住,却抑制不住,只能随意抽出一张纸巾,包裹住那个伤口。
以为包住就不疼了,却发现纸巾沾到细微碎肉,要比不包,来得更痛。
他干脆扯掉纸巾,任由钻心蚀骨的痛,宛若毒一般,游走于四肢百骸。
没有关系,有些痛,有些仇,总是能还回去的,只是时间问题罢了。
他再等等。
等等就好了。
等一等,就不痛了。